初遇（1/2）

这一年的初冬下了一场皑皑的白雪。

远山起伏的林霖氤氲成一笔浅淡的墨痕，惊扰了掩映在茫茫中的几分萧索，夹杂着呼啸的寒风肆虐于山岭之间，分外疏凉。

大雪纷飞后本是晴日朗朗，冰雪初融，却更是天寒地冻，裹了裘袄也止不住地颤栗。

常珩本无意要在这样的天气出来，他素来体弱，一件薄薄的袄子强撑过严冬本就是听天由命的事，谁还会提早自讨苦吃？只是菜园里打了霜，过冬的口粮也该备些，他不杀生，家中不曾饲养禽畜，前几日又因风寒疏于料理，只得来多拾些柴，采点草药，去镇子上换些必需品。

常珩并非何归隐山林之士，虽是自幼饱读诗画多有所涉猎，何奈家父从商半生，自是不入仕途，只顺随心意，替人摹些书画为生，家中殷实，自然不短衣食，闲余对古玩赏鉴之道略有涉猎，也小有所获。

本以为一生庸碌也得自在，未料江南大涝民不聊生，家中运船滞留半途，货物多进水损坏，又遭灾民哄抢，损失惨重，更有昔日对家咄咄相逼，情况甚急。

幼时母亲早逝，父亲未再续弦，今闻毕生心血经营毁于一旦，急火攻心，加之多年奔波劳碌，旧疾复发，竟一命呜呼了。

横遭诸多变故，常珩无法，又不曾涉猎商道，只得将家中资产变卖，遣散东家及诸伙计，还去债款，安葬家父，勉强有糊口之余，却已是虎落平阳。

虽已无家可归，公子心高气傲，也决不肯自降身段从事低贱营生，得昔日朋友耻笑，愤愤然离去，辗转至这山岭间，途中勉强得了些添瓦之费，从此在这山林间形影相吊了。

山里的雪一下起来就连绵不绝，有时候只细细飘些雪花，宛若散盐空中，化不开的涩，细碎的凉。

入夜之后，连一丝残存的温暖都被吞噬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今晚了。

常珩咬咬牙，背着背篓往外走，试图在这场雪覆盖一切之前尽可能收集一些树枝干草，运气好的话还能挖出几味中药。

他全身上下只有件单薄的裘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衣摆逶迤在地上，沾了冷露，泅成混沌的暗色。风呼啸阵阵，寒意几乎是浸入骨子里，还要拿刀子凌迟血肉。

昏黑笼罩天际，他不敢多作逗留，沿着近路就要往回赶，行经一截横倚在路面的枯木，终于松了口气，斜靠着暂时避一避风。这棵苍天大树生长许久，树干粗壮根系盘虬，早些年一场天地色变的狂风骤雨，不幸被雷击中，拦腰折断躺在了这里。树干早已中空，树皮却仍旧坚韧，供行路者暂时歇息。

常珩拢了拢衣襟，刚欲起身离开，突然听见“嗷呜”一声。声音细软，还带着颤音，他差点错过，直到屏息听见第二声才肯定，心里也一下软了，循着叫声找到旁边一个幽幽的树洞中。

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声音大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讨好。常珩犹豫一下，伸手进去，摸到了一个软绒绒的团子。它似乎有点害怕，张嘴要咬，碰到那细嫩的皮肤又有点犹豫，低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安下心来，任由常珩抱着，又小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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