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驯化（2/2）

敌人泪洒当场，诚恳表示悔不当初，强悍妈妈满意退场。

我惊讶于强悍妈妈以暴制暴行为的干脆利落。她却只是搂着我的肩，神情惆怅，“你从小死板，我出门时告诉你，趴在那里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就真的一动不动，直到我回家，你还是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那时我就想，这么死板以后会肯定要挨欺负，于是就在你上学之前，研究了很多应对方案，感觉这种效果最显著。”

大概是由于强悍妈妈的研究卓有成效，那次口头威胁，成为我整个读书生涯遭遇的，唯一一次校园暴力，认真开场、匆匆完结。

虽然我活泼可爱，是个喜欢跟自己吵架的孩子，但我刚上小学时很喜欢学习。跟其他活泼可爱的孩子不同，我每天放学都要先写完作业再跑出去玩。

其他活泼可爱的孩子，都会被家长拎着耳朵，“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你作业写完了吗就玩儿？回家写作业去！”而我则每天被强悍妈妈唠叨，“写什么作业，快出去找别人玩儿，其他小朋友都在玩儿，你为什么非要在家写作业？”

鉴于老师家长们，不厌其烦地耳提面命让我们互相学习，我们这些群居动物火速敲定，每天放学后一起写作业。

夏天趴在房顶，倒上满满一大杯温水，兑上一点醋，买几根细细长长、五颜六色的吸管，每人一根边喝边写。

温水兑醋的发明，饱含令人惊叹的智慧，在没有空调和冰镇西瓜的夏天，受到广大穷苦人民的热烈欢迎。每天上学，都要拎着水瓶，带吸管的那种，瓶里装的都是兑了醋的温水。甚至有些心灵手巧的同学，将空的饮料瓶洗干净，用铅笔刀在瓶盖上钻一个孔，顺一根软的吸管下去，再在瓶身上拧几捆细绳，挂在脖子上，不用动手就可以喝到水，十分了得。

那时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晒太阳，就是嬉戏打闹，是简单快乐时光。时间也像我祈祷的那样，奔腾向前，飞速流逝。

磕磕绊绊一年后，我收获人生第一份工作，代替高年级学生参加抽考，简称枪手。

没见过世面的我，坐在陌生考场瑟瑟发抖。邻居哥哥好心安慰，“不要害怕，你遇到不会的就全部写拼音。”我于是郑重点头。

至今记得那种面对试卷，脑中一片空白的恐惧感，让人不敢遗忘。

走出考场后，老师立刻迎过来，亲切慰问、热烈表扬。只是后来，一直没有告诉我成绩，可能结果过于沉重，被他们含泪压下了。

与抽考不同，学校会在每学期期末考试放榜时，将所有学生的成绩写在学校东墙上，那里有一块黑板，专门用来发布重要通知。

黑板面向马路，所有经过的家长、学生以及无关紧要的甲乙丙丁，都可以看到。当之无愧的交通枢纽，十分瞩目。

相较于每人一份成绩单，这种形式更加便利、方便比较。因此，每到期末，榜下总是一片鬼哭狼嚎。

常年位居榜首的我，总免不了被周围的家长们，艳羡地指指点点一番。奶奶很骄傲，别人夸自家孩子，她喜欢听，同时坚定地认为，国粹教育居功至伟。

期末考试虽不招人喜欢，但它带来假期，尤其寒假。

腊月一到，每个班级开始躁动，没有什么事物，比压岁钱更能吸引孩子的目光了。

年前半个月开始，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响个不停。整个村庄开始忙活，大人们忙着买年货、添新衣，孩子们忙着看烟花、选炮竹。

待到祭灶后，开始贴年画、剪纸、五彩纸，屋檐、窗户、门框五颜六色，大门神威风凛凛，整座院子喜庆亮堂。

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火烧的通红，煎鱼、炖肉、蒸花糕，满院子香气缭绕。各式花糕摆满厨房，花朵、兔子、刺猬形态各异，热腾腾的蒸汽铺满窗，顺着剪纸结成窗花。

到除夕，早早吃完年夜饭，藏起压岁钱，糖果瓜子塞满口袋，出门看烟花、点炮竹。沿着胡同从东头跑到西头，跑累了就跟大人们一起，围在街上生起的火堆旁，喜气洋洋聊个整晚。

年初一开始走亲访友地拜年，热热闹闹到破五，这年就差不多过完了。

不情不愿地开始补作业，两支笔捆一起写汉字，把字全部写胖，空隙大到可以过穿堂风。日记不能每天都是晴，多云天气比较安全，风雨雷电等极端天气慎重使用。

求学之路漫漫修远，不能因区区作业放慢脚步，完成作业唯快不破。悟得此真理时，我已从育红班愣头青，荣升至二年级老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