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2)
十
“影子?”我挑眉,“我自信不会被人这样轻易找到踪迹。如果他真的是跟我而来,坐客船追踪,跟我开玩笑的吗?”
“他不是来追踪你的,”Pheobus淡淡道,“他去欧洲调职。”
我心脏骤然缩紧。只有亨利调职这一项没有向ISTA全体保密,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吗?
“调职?”我稳住心神,“做行政的?”
“是特工。想必你也知道,代号为‘鹰’,真名亨利,姓氏不详,原来北美行动组A组的人。我想,若是Megan小姐这样的全球通缉犯,前些天,”他拖长声调,“恐怕得由他负责吧?”
“他啊,”我了然,“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毕竟他们提审我的时候也没必要自报家门。但我多多少少听说过他。”
他不说话,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低下头舀例汤,缓缓道:“ISTA王牌,UIPC的忌讳,FBI与CIA想要聘请的天才特工,自然也是你们的眼中钉。他这些年出洋的机会不少,你们都没找到机会除掉他。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他并不生气,反而低声笑道:“信心自然是有的。不过Megan小姐这样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片海域的只要是ISTA的人,都会成为你的任务目标。这次是王牌,不过凑巧而已。”
他的话在理。这三个任务的重点并不完全在于考察我的能力,更在于进一步确定我不是来源于ISTA,UIPC,FBI与CIA四者之一。我们先前为了防患于未然,准备工作等同于万无一失,甚至于为了防备内部泄密而为名义上的Stella找了替身,我也在面部做了微整,并戴了永久性美瞳和变声器以防身份曝光。但千防万防,他们仍然能找到方法考验我身份的真实性。
我不能杀亨利,这是我内心的唯一想法,且并不仅仅出于旧情。就能力而言,如果没有他在欧洲作为外援,我们的任务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他是ISTA的定心剂,无论这个任务上我要牺牲谁,都不能是他。
可是Phoebus已然指定是他,我就不得不去。
但我不能,我……
纵然他如今这样遥远绝情,我也不能。
“怎么,”Phoebus道,“听到是王牌,怕了?”
“怎么会,”我笑道,“我先解决前两个吧,看起来简单一点。有时间限制吗?”
他抬头看一眼日历,离上岸还有不到四天。
“上岸之前。”他说。
他给我了一张亨利的照片,是偷拍的,任务中的一张侧脸。
那是队友的视角,然而我已经无暇顾及。
游船是最好亦是最不好的作案场地,好之在于大海是天然的焚尸炉,不好之于一旦被发现而没有外援,上岸即是被捕之时,毕竟即使船工懒怠,也背不起人命,必然会第一时间报警。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我要尽量做到掩人耳目。
船工每三天检查一次人员,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在明天。这意味着我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准备,而那余下的三天就是最佳行动时间。
月色明澈。我回了房,月光透过乳白色窗帘投在地上。海面平静,月光下远远地,可以在水平线上看到淡淡的阴影,我不知道那是孤岛礁石还是亨利所在的船,但我明白事情进展如此,几乎已是死局,那我宁愿我死。但是亨利那样通透,我又在绝望的同时在心底寄存了一星半点的希望:如果是他,或许就有法可解。
我去掉戴在我颈部的带有隐形摄像头的项链,将它放在床头的桌上。它会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记录我行动时的每一分影像,为了他们的成就档案,也为了监视我不与旁人串通蒙骗他们。这一晚上位于颈部的逼仄感让我有心理上的缺氧与无力感,但我无法可想。
在那一夜的海风里,我在微薄的睡眠中不断在脑中重复Phoebus的那句话:
“到岸的前一天夜里,两艘船之间会达到最近距离。”
第二天早晨的人员检查按时结束。我叫了船员来,想询问他晚宴与乐队的消息。那船员尚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高高瘦瘦,唯唯诺诺,连红茶也端不稳。他原本放了红茶就要走,却又被我叫住。他整个人一激灵,停下来,转了身低头。
纵使他是孩子,也实在不该紧张成这个样子。我心下狐疑,问道:“为什么紧张?”
“没,没紧张……您,您有什么事吗?”他全程低着眼睛,几乎不敢看我。
“还不紧张,”我笑道,“怎么,你见过我?”
“啊,不是,我……”
他迅速地抬眼看我一眼,我在那一刻回想起了他的面容。我在最初上船的时候一直到前天晚上,都是由他负责我的房间的,彼时他的服务与答话熟稔而稳重,并不能让人看出他如今竟能紧张成这个样子。
不过与其说紧张,他的唯唯诺诺,更像是畏惧。
仔细算来,他是昨夜之后才这样的。心中计划渐渐成型,于是我装作并不在意,并拿了那红茶略抿了一口,左手暗暗打开一个反侦察仪器。仪器正常,并没有发出红光。我放了心,这才抬眼瞧他。
“我昨晚没见你,你在船上的哪儿做事了?”我问道。
“我在厨房帮忙……”他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衣角,谎言任是常人一眼就能看破。
“说实话。”
他一激灵:“在……乐队帮忙的。”
“喔,”我心下了然,“我正要问呢,你们乐队晚上还是照常时间吗?”
“嗯。”他从鼻腔里答道。
“我想和我未婚夫庆祝我们的纪念日,想在晚上的时候点些曲子。贵公司允许包场吗?”
“嗯……但是要在所有人的晚饭之后。八点半之后可以包场。”他强作镇定道。
“嗯,好,”我笑道,语气却冷下来,“你见过我和我未婚夫吧?昨天晚上,我们一起跳舞呢。他从半路才上船,我才知道是给我惊喜的。”
我瞥他一眼,他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你见过我们的吧?”我笑道。
他飞快地抬头扫我一眼,然后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多谢你。”我抬手跟他握手,他迟疑了两秒,也握了上来。
待他出去,我才去了Phoebus的包间找他,而方才服务生的态度他已通过我的项链看得一清二楚。我进门时,他正懒洋洋躺在床上擦一把□□。
他并不意外,只是略微直起了身子。
“那个人有问题?”他问。
“嗯,见我一脸害怕的样子,”我回答,拉了椅子坐下,“我想,或许是那个监视你的CIA昨天看到我们两个会面,拜托他多留意我了吧。”
“即使他再是新手,”Phoebus皱眉道,“也不必要把赌注下在一个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孩子身上吧?”
“那可不一定,”我递给他一个耳机,耳机的另一端是我趁着握手那一瞬间给他袖口贴上的窃听器,“这个CIA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了就见分晓。”
窃听器那一侧的声音磨磨娑娑的,想是袖口衣料的缘故。Phoebus点燃了一支烟,烟圈儿升腾到半空中。我们静默着等,彼此都知道他早晚要去找那个CIA。
过了不到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听见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一个人道:“那个人,您昨天托我注意的那个人,今天来找我了,说是要……要和未婚夫一起包今晚的宴会厅,要乐队演奏。”
“她怎么说的?”对面的声音道。
“不是,我觉得您是判断错了吧……那男的看起来就是个寻常的旅行家,女士也和善得很,一般客人见我们紧张,都会不耐烦……她不是那种……”
“我问你她怎么说的?”对面的声音明显暴躁了不少。
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她……她就问我,前些天没见我,最近在哪儿做事。还问能不能包场,然后还笑着讲了点儿她未婚夫的事儿。你说……”
对面人沉默了,想必是在确定我的话里究竟都有些什么意思。可那孩子没眼色,又开口道:“舅舅,我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也做不了这些,我……”
原来是有亲缘关系的,那自然比寻常的托付一个陌生人要可靠得多;看来是我与Phoebus想复杂了。这人的确是个半吊子,舅侄皆是。
“她一定是发现了,”那个CIA喃喃道,“我今晚不能留在船上。你听好,我下午就乘救生艇走,总之她的照片我昨天已经拍了,回去查一查总也是个收获,等会儿你也拿一份照片,若我有险,你就拿去总部替我查。”
查照片?以我现在的面容,只怕会牵扯到不少与我相似的面孔,但是他决然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他们查来查去也只有一场空,更何况我根本不会给他机会回去查。
但他无疑也算是聪明的,知道不主动涉险及时撤退,也知道留存最大可能限度下的成果。他输就输在经验不足,喜怒哀乐皆形于色,他侄子更甚。
他的逃亡计划无疑给了我最好的下手时机。既然是他自己跑的,其他船员找的时候也只会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丢了摊子半途就跑了,却并不会大动干戈去找他,半路上有没有闹出人命也是与船上人员无关的。所以我就不会被追究,即使后来查到他死在哪儿,凶手的真实身份也早就无迹可寻。
但与此同时我想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一个可以救下亨利的计划。
当天午后三点,下午茶的时候,半个船舱的人都去了宴会厅吃下午茶——这自然也是我与Phoebus装作是纪念日,包了下午茶请大家的。我提前在UIPC的那位科学家的邀请函上写晚了半个小时,然后在下午茶宴行至小半时携了枪到他门口。三点二十八分,他没什么防备就开了门准备下楼赴宴,不想刚开了门就一眼看到我,不禁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是UIPC的人?”我走进他房间,将房门拉上。
他秃了顶,一副老学究样子,见状于他不妙,缓缓地点了点头。
“船上没有信号,”我说,“你接受不到消息。我来是告诉你,上级让你撤退,情况有变,不要往Mytikas去了。后天靠岸前就得走,靠了岸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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