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2）

江开这边高高兴兴一切顺利的，陆白却不怎么好。

看到江开信息的时候，他已经不在A市了。

昨天晚上blue组织了一个浪漫之夜的活动，几乎整晚酒吧都满是狂欢的人群，陆白忙了一夜，天都蒙蒙亮才打着哈欠去学校，连出租屋都没空回去，上课上到一半困意朦胧之时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从不在教室上课的时候接电话，但是这个号码……不是很重要的事的话他肯定不会打来的。

陆白只有向老师低声道歉，跑出去接了。

“回来办丧事，你妈死了。”电话那头的男人用他不甚熟悉的苍老疲惫的声音说。

第一反应是一个恶劣的玩笑，陆白忍不住把手机拿下来仔细确认了一遍通话人，才确认这句听起来像是在骂人的话是个事实。

“哦。”

他挂断电话，立刻请了假，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直接去了车站，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票。

他的老家，一个闭塞贫穷的，遥远的三线小城市。

他上大学以来，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

他的手机号家人是知道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联系他，却是因为这种事。

老实说，陆白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那句‘你妈死了’，也许是因还未亲眼见到她的遗体，陆白远在千里之外听着，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只觉得礼貌性地遗憾，却像隔着一层，并未有真切的伤心这种情绪。

但他仍然第一时间就赶回去，带着茫然去承担他身为人子应该承担的责任。

陆白整晚没睡，将将在中午之前上车，他就一个人，也没带任何行李，带着一种没回过神的茫然，找到座位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买的是最便宜的客车票，到位于一个偏僻的三线城市的他老家要转好几趟，于是他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就被司机喊起来，到站了，该换乘下一辆车了。

陆白浑身在车上颠得发软，脚下踩着云似的就在司机师傅的催促下飘飘荡荡地下了车，转下一辆车。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陆白坐在带着灰尘和皮革的臭味的破旧大巴上，橙黄的惨淡的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他才拿出手机来想看看时间。

看见了江开发过来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却是无心理会这些的，他随意回了句自己回老家了，把手机放回口袋，算了算大概还得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并未得到充足睡眠的身体仍然是酸软的，眼眶同样疲惫酸痛，只是现在他却是睡不着了。

“你妈死了。”

男人压抑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脑海里回响。

陆白想到自己的妈妈，她漂亮，自由，鲜活，放荡，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可是她谁也不喜欢，连自己生下来的儿子，也只当生了个玩具，心情好了逗一逗，而大部分时间里，对他却都是视若无睹的。

他又想到那个男人，他暴躁，愚蠢，酗酒，邋遢，在外人面前通常是一副窝囊废的样子。

这样糟糕的一个男人，他就只有一个优点，就是爱陆白的妈妈，甚至不介意和大着肚子的她结婚，承诺把她肚子里的陆白当自己的儿子养。

这对陆白的妈妈来说是个优点，对陆白来说就无异于一场漫长的噩梦。

婚后的他的确把陆白妈妈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哪怕陆白妈妈嫁给他之后仍然出去勾三搭四，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也窝囊地陪着笑，嘱咐她早点回家，而转头就喝得醉醺醺地，把他所有的窝囊气都发泄在小小的陆白头上。

皮带、拖鞋、酒瓶子、衣架、碗筷……家里几乎有所能搬动的东西，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陆白一一尝过，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能活到这么大也是个奇迹。

最严重的一次陆白被他砸出的酒瓶碎片割开动脉，血喷了一地，陆白当场就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了。

而也是这个对他施以如此伤害的窝囊废惊慌地抱着已经休克的他去医院，将他抢救过来，医生事后都下了定论哪怕再晚来几分钟他也可能醒不过来了，而彼时的陆白妈妈在和别的男人跳舞调情。

……

陆白回想着那些久远的记忆，额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滴水却从他眼眶里掉出来，落到地上，在满是灰尘的车厢的地上溅成几瓣，滚了几滚，融化成几点灰黑色的肮脏的痕迹。

他明明并不为这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感到难过，可是，突然觉得心里很空。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妈妈从来没告诉过他有关于生父的事情，而陆白猜这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隐情之类的，只是单纯的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太多了，她大概自己都忘了。

所以，哪怕她是不爱他的，世界上天然的，与他最亲近的一个人也已经消失了啊。

陆白有些哽咽起来，却不想在乱糟糟的，破旧的大巴上引起人的注意，亦不想继续令自己分泌出软弱的液体。

于是他用力闭上眼睛，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夏天的衣服并不厚，即使是隔着衬衣的袖子和里面的护腕，牙齿仍然在他凶狠的力道下轻易陷进肉里。

尖锐的，撕裂的感觉从那里传过来。

陆白几乎感觉骨头都在他这样的力道下被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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