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消退》是晏归荑半年前做的独立展览,借了工作室附近的一个艺术空间,展览聚焦国内外八五后青年艺术家,展出版画、摄影和雕塑作品近三十件,搭建场景的设计师、财务等工作团队是筹备期间临时组建的,尽管是个小型展览,她身兼数职,从向各个画廊、艺术家借展品到编写解说导语,都花了全部精力去做。
这样的展览,她此前在美国做实习生的时候跟着做过几场,回到北京她想做用非固定空间来做不同尝试,《消退》之后,业界的反响还不错。一些艺术期刊偶尔也刊登她的批评文章,各个教授提起都要夸赞两句。
但实际上她的“成绩”在同期中却都只能算中等,何况她前面还有许多有经验有威望的前辈。她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没有背景,除了个人官网也没有面对大众的网络媒体入口,优秀也只是在业界这个小范围内,甚至大部分艺术史、艺术管理的学生都没听过她的名字。
除了非公开预展邀请的藏家、批评家和媒体光临,这场展览鲜少有大众来看,要让赞助她的画廊老板继续支持她做第二场,似乎有些困难,五分之一的预算都耗在了运送展品上,因此也有了暂停的想法。
早几年朱朱对开班带艺考这种事相当排斥,她的毕业作品得了当年毕业展的一等奖,她有梦想,要创作,要作品能进入各个美术馆的馆藏中,可最后还是向现实低头了。她至今的最高成就是给日本的一个小众服装品牌画稿印在连衣裙上,最后还自掏腰包买了两条送给喜欢这个着装风格的学妹。
哪一个辛苦学画数十年的小孩没有一点艺术梦?
朱朱知道晏归荑也是想法的,当初她要转去念艺术史,朱朱十分震惊,不亚于第一次看见她作品时的心情。当时才大一,老师们要学生练基本功不太建议自行创作,她偷偷用拼贴和涂抹的形式画了一个男孩的肖像,只完成了一半,尽管还是有些模仿塞·托姆布雷[1]的痕迹,却足够让朱朱惊艳,后续据她说被弄丢了。转院的原因晏归荑不愿详谈,只说“没法再画画”。
晏归荑关掉吸尘吸,“干脆让他做我们的合伙人。”
朱朱惊喜地说:“啊,可以吗?”
“你想得美。”晏归荑白了她一眼。
她撇了撇嘴,“你跟他不是高中同学?联络联络,也是可以试试的嘛,同学就是人脉,人脉就是资源——”
晏归荑打断她,“都七八年没见了。”
“他上次才救了你,要我说,重逢便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多drama多俗啊,换成偶像剧,早在一起了。”
“行,我授权,你把这桥段拿去画漫画吧。”
朱朱悻悻地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钱我来想办法,工作室你继续租着啊,没个场地怎么谈事情。”
晏归荑忙着把收集的灰尘抖在垃圾桶里,没搭腔。
朱朱忽然叹了口气,“我就是搞文创的民工,什么艺不艺术……”接着又一次叹息。
*
一大清早,穿戴整齐的迟澈之出现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
来应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见来人便面露喜色,赶紧回头唤了一声,“小少爷来了。”
从屏门走进外院,穿过垂花门,就看见院子里一群太太围坐在西厢房前的石桌上喝茶聊天。
迟澈之揽上背对自己的一个女人的肩膀,“妈。”又笑着同其他人打招呼。
迟太太拍开他的手,“吃早饭没?”
“我这不就是来吃早饭的,王妈说你们包了饺子。”
迟太太回头对王妈说:“给他煮碗饺子。”
“来,坐这儿。”有太太要给迟澈之让座,他比了个手势,表示不用。
迟太太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冯阿姨带来的。”
迟澈之抿了一口,“好茶。”
冯太太挥手说:“嗨,甭夸,就是我们自个儿摘的。”
他在边上听她们说了两句,这些阔太们聊天也绕不开家长里短,一杯茶饮完,“慢慢聊,我进去了。”
迟太太朝他点头,继续和太太们说笑。
东厢房收拾得很整洁,还保持着迟澈之儿时住在这里的样貌,书柜上摆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照片里两个年纪相仿、眉眼相似的男孩并肩站在一起,一个酷酷地把手插在衣兜里,一个笑得很灿烂。
迟澈之从书桌抽屉里找到钥匙,走到里间将一个上了锁的立柜打开,里面摆着一幅被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
他花力气把它拿起来,上面的灰尘抖落下来,右上方有一行日期和签名,字迹很潦草地写着“唐逊”二字。
吃完王妈端来的饺子,迟澈之拿起这幅画走到院子里。
迟太太说:“敢情是来拿东西的,还以为你来看我呢。”
迟澈之笑,“来看您,顺便拿个东西。”
“柜子里那个?看你锁了好几年,怎么这会儿想起来拿了。”
他只说:“走了,阿舟来北京开会,待会儿还要和他吃饭。”
“俞总要来?那晚上你带他过来吃饭。”
“行了,看他有时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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