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2）
五.
大概是被人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她任何时候都能带着一点让人羡慕的天真，林长珺看着对面小口小口喝粥的小姑娘，忽然想起来没给她放糖。
但他也没说话，反正如果她不爱喝了，就会放在那里或者推给别人的。
第四次约会的时候，她说要喝粥，在金丝小米和红豆黑米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他拿过菜单给她一样点了一份儿。
那时候姑娘又娇又黏人，见了面像一只树袋熊，吃饭都不肯坐对面，幸好他是左撇子，他坐左边她在右边，吃饭两个人的筷子才不打架，她那天穿了吊带的鹅黄连衣裙，胸前鼓鼓的，腰肢一握，一只腿在桌子底下搭在他腿上，像个吸人精魄的小妖精。
他不爱喝粥，于是威胁她，“自己把粥全喝完。”
她那时候已经很不怕他了，脑袋歪在他肩膀上，“我喝不完的你喝。”
有时候林长珺也会想，这么高的女孩儿怎么吃得这么少，粥努力喝了一半儿就推给他了，糖醋里脊吃两口，牛肉面吃一小半，蹄髈他把肉喂给她，她只吃了一口就开始摇头，反而兴致勃勃的，“我来喂你好不好？”
大概是这么回的，他低头去亲她，很流氓，“把你喂我好不好？”
姑娘就抬手摸他的脸，从脸颊摸到脖颈，然后往上，是后脑勺上粗硬的短发茬。
她嘴巴里是蜜桃的甜味儿，吃了饭之后就吃糖，精致得不得了，但亲他酱肉味儿的嘴唇也不嫌弃，小舌尖碰碰他的，娇滴滴的，眼神勾住他，“好呀。”
说是这样，但从来没真碰过她，就算把她压在床上，也只是到最后抵着她释放。
想到这里，林长珺松了松领口，看见宋折戟捧着碗仰头喝完，柔嫩雪白的一段颈，随着吞咽，皮肉起伏，令人着迷的滑腻触感，他体验过。
他咳了一声，“九点钟了，我先去巡查情况，家属区和体能区，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逛逛，办公楼、营地还有门前有哨的地方，不要随便进去。”
看起来她的朋友们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点空间，来消化刚刚的爆炸性消息，林长珺识趣地出门，把大檐帽戴好，穿好大衣，人就走了。
人一走，对面三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宋折戟把碗往桌上一放，“都看我干吗？我偶遇前男友还不够悲惨吗？”
她对自己的形容还不够满意，继续补充，“还是多年不见穿过千山万水来相遇的那种。”
“我现在都怀疑自己对他仍然图谋不轨，多年来一直暗中打探，费尽周折把自己弄来野外，只为昨天晚上相逢一场。”
大飞仍然目光炯炯，“你没有吗？我现在就合理怀疑是你把导航搞失灵的。”
“我现在就把你搞失灵，你信不信？”
反正人都在这儿了，不看白不看，吃完了早饭，把大羽绒服一裹，宋折戟翻出个蜜桃色的毛绒绒耳罩扣在脑袋上，扎了个丸子头露出精致的额头和眉眼，一出门，迎着寒风和阳光，在楼下抻了抻腰。
“啊，阳光，啊，舒坦。”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他们一群光鲜靓丽的都市摩登男女出门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女人回来，女人估计没见过家属院儿有这些人，打量了一下开口，“你们是昨天晚上被小林他们接回来的吧？”
宋折戟瞬间摸清了，这约摸就是林长珺口中的“嫂子”。
她点了点头，双手抱拳，活像个戏精，“是啊，自驾游迷路了，还是多亏了咱们解放军同志仗义援手。”
女人摆了摆手，看她的微笑很有深意，“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比照片上还漂亮。”
“啊？”
“没事，我不耽误你们了，我还得赶着回去给老穆准备午饭，你们要是想逛，去那边”，穆嫂指了个方向，“小林带着连队准备打靶呢。”
“打靶？”
“对，今天天气好，风不大，临时组织的，我觉得你们年轻人应该爱看。”
“哎，好好好，谢谢嫂子。”
一群人四处看，都很新奇，其实军营也没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但气氛就很慑人，偶尔有整齐的口号声从某个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让人不敢大声说话。
沿着穆嫂指的方向走，先见到了体能训练场，单双杠，浪木，矮墙，看起来像是障碍跑的场地，再往前走，看见了一排白色的小矮房。
走到小房子前头，才发现其实也并不矮，门开着，窗户很大也没拉窗帘，里面没人，看起来保密性不高。
既然穆嫂说了可以看，那就是应该可以看，于是就进去，才看见墙根堆着一些木箱子，宋折戟看了一眼，气势很沉稳，“我觉得此时我们应该点击拾取。”
于长海点点头附和，“命真好，降落到弹药库了。”
他们说着话呢，又进来一个小兵，估计是来搬东西的，看见他们愣了愣，随即朝后大喊，“连长，连长，你女朋友来了！”
宋折戟闭了闭眼，看着随后而入的那双迷彩鞋，沉痛，“我们是不是应该跑毒了。”
临时组织打靶，他又回宿舍临时换了衣服，现在穿的还是昨天那一套冬装迷彩，只是换了作训帽戴，整个人就显得更加精神了一点。
林长珺没拦住孟行舟，昨天晚上他把人接回来报备的时候，孟行舟就兴奋地不行了，顺带着从前的老同学现在的老战友就全知道了，他们一知道，全旅就该差不多传遍了，现在特别好了，连旅长夫人都知道了。
他认命，不想跟这群大龄单身老狗逼争论，而且一个一个解释起来也太麻烦了。
昨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全宿舍都没睡，等他一回来，个个钉在床上以热泪盈眶的感觉欢迎他。
“老林，行啊你们，这么多年了，竟然又在一起了。”
“我他妈又相信爱情了，珺哥。”
“小宋姑娘好啊，多好看一姑娘啊，瞎了心看上你，你可偷着乐吧。”
现在这小瘪犊子兵乱说话，他也预料到了，踹了人屁股一脚，“王力，等会儿俯卧撑，五十个。”
王力还没嗷嗷叫，站在角落里的人倒是幽幽地飘来一句，“都从班长变成连长了，你怎么还是只会罚人家俯卧撑。”
林长珺斜了她一眼，“看不看打靶？”
“能不能打靶？”
“不能。”
“骗子。”
“看不看？”
“看。”
宋折戟跟着他一路小跑就出去了，三个人在后头感叹，“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军训那一届，恰逢武汉阴雨天多，各种讲座典礼晚会搞得也多，一来二去，竟然腾不出时间去打靶，后来等到大二准备再一波军训的时候，暑假在迎新群里，已经变成了大二学姐的小姑娘去跟他抱怨，“新生十四号打靶诶，我就这样错过了人生唯一一次摸枪的机会。”
林长珺那一届也惨，他们没有暑假，正在搞暑期的强训，中午训练完回来看见她在微信发各种碎碎念。
“我家小阿团：我也想被小哥哥摸手手，打枪枪。”
“我家小阿团：哭叽叽。”
他看得头上青筋直跳，平复下不可告人的色心，才慢悠悠给她打字，“回家老公陪你打。”
她秒回，“想摸真枪。”
“那你去找挂枪方阵，去摸摸”，他其实不太想让她去打，“很沉的，不好玩，回家咱们打BB弹。”
后来，这些承诺都不了了之。
而四年后，他们一起走到靶场，男人持枪，她大大方方站在他身后，面前整整齐齐的迷彩队伍，忽然让她有一种做大哥女人的兴奋感。
耳边细微的风拂过，林长珺忽然侧了侧身，“还摸吗？真枪。”
她抬头看他，男人的脸比几年前轮廓更加刚硬，低垂的眼睫挂着一圈金边，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也看着她，问她，“你以前不是想要摸吗？”
看着姑娘脱了印着小怪兽的花花绿绿手套，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一指头戳上去。
戳完了，她抬头看他，小模样小眼神像是在求表扬，他“嗯”了一声，端着枪走到队列前头，不去管她了。
身后小果儿扑过来，“好帅好帅好帅，啊啊啊啊，姐姐，什么感觉啊。”
宋折戟把手套重新戴好，冷笑一声，“凉。”
小果儿：“。。。。。”
男人都天然地有对枪械的向往，那边两个人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跑了，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高兴得两脸通红，“你前男友还挺厉害的，叫我们过去看。”
本来就没有不情不愿，宋折戟也不别扭，两手插兜，走出六亲不认的气势，身后跟着三个小跟班儿，雄赳赳气昂昂，一路走到他面前。
林长珺正在擦枪，抬眼看她，然后又低头，沉着声说道，“等会儿站我身后看。”
“就不，我为什么非得——”，她就愿意和他作对，脑袋一扭，正看见边上笑得灿烂的孟行舟，“孟孟，我站你后边。”
孟行舟还是笑，他摇了摇头，然后指着蹲着擦枪的人，“我可不敢，军人的天性是服从命令，我服从我连长。”
她鼓着嘴，皱巴巴的一张脸，还是站在了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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