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陪吴非遥出图书馆时莫棠没说话。他觉得不是所有的伤心都是可以用语言解决的，有时候单纯陪着就好了。走了一会儿吴非遥说想自己一个人呆着，莫棠干脆地答应，远远地在后面小心地跟着，不让吴非遥发现。因为担心，所以要跟着；也是因为担心，才不想他发现。
他拿不准吴非遥有没有看到他写在那张纸最下面的一句话，更没法知道吴非遥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吴非遥睡了统共二十多分钟，醒来是一张没有表情、看不出悲喜的脸，除了微微红肿的眼睛证明他的心尖尖哭过。
莫棠入睡前一直在想吴非遥到底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经历过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醒过来呢？莫棠来回不停地翻身，当他仰面躺着听到室友如峡谷般深沉的呼吸时，他开始给自己在心里讲笑话了。他想，他自己要是一锅菜，翻来覆去这会也炒熟能装盘上桌了。自娱自乐的本事这次没发挥好，又被心里的人夺走了注意力。第二天莫棠顶着眼下的一圈青紫跟着吴非遥去了奶茶店。
老板娘是个看破不说破的人，一次两次她能理解跟着吴非遥来这里的人只是碰巧，但是每次都只是点一杯奶茶，看着吴非遥打工就不是碰巧是蓄意了。既然吴非遥没说什么，老板娘自己也欢喜店里多了一个漂亮男孩吸引女孩来买奶茶。
吴非遥今天莫名周遭一圈低气压，老板娘也没多说句话，甚至让吴非遥按正常的工资提前十分钟下班。今天天气真的很好，莫棠本来想和吴非遥一起去转转，但还是回了学校。坐在公交车上时，吴非遥轻声说：“谢谢你。”
莫棠看过去，只看到吴非遥的侧脸，脸色不太好，苍白。他看到吴非遥的嘴唇动了动：“那句话。”
莫棠明白吴非遥指的那句” I e, I care, and I’ m here”，他说：“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吴非遥这是转了头，静静地看着莫棠，眼底一层忧伤，他不知道莫棠此刻在想什么，吴非遥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怎么会。”
莫棠心想，你不相信我我用行动说明就好了，只要你给我证明的机会。
“那你等着看，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吴非遥没再说话，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五十八，然后看向车窗外。人行道上的女士有的已经撑起了遮阳伞，穿裙子的不在少数。走在一起的情侣也不少，拉着手嬉笑着。风吹过香樟树，叶子在阳光下像鱼鳞似的忽明忽暗。
叶子的两面颜色为什么有深有浅来着？吴非遥想不起高中生物课上老师怎么讲的了，他没心情查。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阳光下的人儿也很好。吴非遥和莫棠并肩走在学校里时想。
莫棠看了看手机，看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本来想提议和吴非遥去吃饭，正好一条消息弹了出来。他们宿舍群的消息。
——你们都看学校表白墙了吗？一女生自杀了！！！她的空间说是因为被老师猥亵！
他打开QQ之后，看到宿舍群里炸了，他草草看了99+的消息记录，明白了大概。他对吴非遥说：“你们专业有个女生自杀了。”
“嗯。”吴非遥的反应如他想象的淡定，“隔壁班的，被老师猥亵吧。”
莫棠疑惑吴非遥没看手机怎么知道这么多，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就是知道。”
“哦。去吃饭吧？”
“好。”
在食堂排队的时间里，莫棠一手扯着吴非遥的衣角，一手在手机页面滑来滑去。QQ空间几乎全是转发的女生的说说，表白墙更是很多人在骂那个老师。还有一些图片，有老师和女生的聊天记录，老师单方面的不雅图片，以及女生死后的惨状、老师的照片。等莫棠把餐盘端到餐桌时，表白墙上的种种已经被删掉了，辅导员也开始在班群里禁止学生转发、传播和这件事相关的内容。
呵。
莫棠心里嗤笑一声。
莫棠不停地看吴非遥，他觉得自己被这件腌臜事脏了的眼睛只有吴非遥可以给他净化了。
吴非遥难道主动说话一次：“别看我了。我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鼻子也没比你多。”
莫棠的耳尖红了红：“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事物的。”
吴非遥轻轻扫了一眼莫棠，“不及你好看”，他的眼神看向别处，“我也没多看你。”
莫棠觉得吴非遥是在害羞，他坏心思地说：“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事物的，但好看的事物不是被所有人都喜欢的。我再继续争取吧。”
吴非遥没说话，安静地吃饭。莫棠的饭量比吴非遥大一倍有余。吴非遥吃完就等他。
莫棠也不急，吃得慢就意味着他和吴非遥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自己的单相思就短一点。
莫棠说：“这个自杀的女生据说是个挺活波开朗友善的人，但是她接受抑郁治疗很久了。她发的说说里说老师对她多次猥亵，她慢慢患上了抑郁症。她好多同学都不相信她有抑郁症。也不知道这个老师会受到什么处分。唉，一个家庭就这样被毁掉了。”
吴非遥没回应，过了一会之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说：“抑郁症患者很可怜。要是平日里表现出郁郁寡欢的一面，会被人嘲笑矫情；要是成日欢笑私里伤感，因为抑郁症自残或者自杀时，旁人怎么也不会相信是这是抑郁症患者，会一度以为这人是受了鸡毛蒜皮的刺激。有多少人了解抑郁症患者的内心？大环境下很多事情不一定是自身的原因，周围的人不经意的言辞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是想起来了白昼齐的一位自杀的患者。吴非遥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一点伤疤都没有。距去白昼齐那里寻求帮助至今快一年了。可是那位医生也没有相信自己，他听到父母死亡后慢慢把对话往看见幻象方面引导。吴非遥知道，白昼齐怀疑他是受了失去亲人的刺激才会出现幻觉，至于自杀的那位医学生，只是碰巧罢了。所以没去再去那里。
如果有人对你随意说的话做出一大堆回应，那九成他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或者他自己面临过这样的问题。莫棠的心思转了转，问：“你呢？”
吴非遥低头看手机，“不是抑郁症。”他对上莫棠的视线，有些心虚，“有轻微抑郁倾向，不影响生活的。”
我信你这话才有鬼了。莫棠吃完最后一口饭：“没关系，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氟西汀，因为你已经是我的窦房结了。”
莫棠端起餐盘往收餐盘的地方走时，吴非遥正在看手机，他站在几步外轻声说：“阿遥，走了。”
吴非遥正在查“窦房结”是什么意思，看到百度上的词条解释，他突然心跳失去了原有的频率。等他听到莫棠叫他“阿遥”时，他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端着餐盘跟在莫棠身边，小声说：“不要叫我阿遥。”
莫棠帮他把餐盘递给收餐盘的阿姨，问：“为什么？这样难道不好么？有谁这样喊你么，爸爸妈妈这样叫你？”
吴非遥的嘴唇骤然失去了血色：“没，没有，他们不在了，他们生前也不怎么叫我。你这样叫我，太……太亲近了。”
莫棠立马道：“对不起，但是我只想和你距离再近一点。”
吴非遥问：“你认识的人里有谁的名字里有‘遥’么，就第二声的这个音。”
“没有，你是唯一。”莫棠浅笑着。
“不要再这么叫我了。”吴非遥有气无力地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莫棠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因为你死前.看到的人是我。可能是我害的你。理我远一点，对你比较好。真的。
想说的话太多，吴非遥还没酝酿出口，就被莫棠摸了一下额头，“咦？你的头没有烫，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吴非遥看到的画面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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