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朵玫瑰：你的眼睛（1/2）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宋夏从省人民医院出来，手里提着检测报告，顶着初夏还不算热烈的阳光，慢慢沿着马路走。

她走得很慢，很稳，行走间，经纬稀疏及至脚踝的黑色长裙裙角几乎没有扬起分毫，只有风和车辆经过时才能稍稍掀起裙摆，露出半截脚踝。

那脚踝白皙，小巧，润润的光泽如温玉。

倪瓒缩在保姆车里，目光百无聊赖地瞥向窗外，偶然扫到那截白玉时，忽然定住。

他的目光上移，顺着那脚踝向上。

黑色长裙的布料肉眼可见地廉价，裁剪也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宽大地像口袋一样遮住了主人所有的曲线和皮肤，一直到脖颈，才又露出一点白皙，而脖颈之上，因为长发的遮挡，也只能看到一个略微有些尖的下巴。

打眼一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甚至为生活所困的女人。

然而倪瓒却移不开目光。

不是因为那白皙诱人的皮肤，也不是因为那挺得异常笔直的脊背。

不是，都不是。

倪瓒的喉咙莫名有些发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身影。

然后，那个身影忽然停下，转身，露出整张面容。

倪瓒心脏狂跳。

*

宋夏停下脚步，从跟检查报告混在一起的无纺布袋子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面跳动的“编辑桃子”四个字。

“喂？”她按下了接听。

“亲爱的，我们成功了！”

桃子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几乎吼出了免提的效果，宋夏不得不把手机从耳边稍稍移开。

桃子的声音继续传来：“对方答应了！不仅价格没变，而且同意你做编剧，有署名权，可以进组！天哪你知不知道为了让对方同意你这龟毛的条件我费了多少口水，下次见面你一定要请我吃饭！吃大餐！”

宋夏无声地笑了。

随即嘴角勾起，声音轻快：“我很穷的，压榨无产阶级，你良心还在吗？”

桃子“切”了一声：“那是以前！以前！这本卖了一百万啊你还会穷吗？关键这只是个开始，开始！我早打听过了，对方是真的有诚意想拍你这本，据说导演都找好了，只等你这边点头就立马开拍，到时候电影一上映，妥妥地带动你其他文，其他文很有可能陆续卖出版权哎！而且那时候你也不算新人了，版权费肯定会涨的！你就等着数钱吧！”

宋夏笑着点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

“那就承你吉言了，下次见面一定请你吃大餐。“

如果还能见面的话。

挂掉电话，宋夏仰起头，看天。

今天的天空难得的干净漂亮，澄澈湛蓝，没有灰尘雾霾，也没有云朵，是一望无际的蓝，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真好啊。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装着检查报告的无纺布袋，宋夏又笑起来，笑地眉眼都闪闪发光。

*

倪瓒的眼睛也在发光。

他甚至降下了车窗，不顾被人发现的危险，探出头看不远处的那个女人。

她抬头看了好一会儿天，心情很好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在阳光映照下散发着玉石一样的润泽，眉眼鼻唇都干净漂亮极了，又没有攻击性，是让人看了就不会反感的长相，即便穿着劣质廉价的衣服，也完全无法掩盖她的漂亮。

她走到了树荫下的人行道，人行道的红色地砖被树荫间漏下的缝隙切割成明明暗暗的斑块，她童心大起，踮着脚尖在地砖上跳跃，每一次都只落在明亮的斑块上，跳跃间，那廉价的、毫无美感的黑裙也随之舞起旋转，像一朵黑色的旋花。

倪瓒的双眼越发闪亮，把手放在车门上，就要推门下车。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窗户降下来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崔导刚来电话催了！”

经纪人拎着一大袋东西疾步赶来，一看到降下的车窗和倪瓒探出外面的脑袋，吓得赶紧把人往车里推，还飞快地往四周瞅了瞅，见似乎没人关注这里才放下心来，赶紧地打开车门就要发动车子。

倪瓒按住了他的手，“等等！”

他说着，一边飞快地从另一侧打开车门。

“等什么等等不及了，哎、哎你开车门干嘛？等等——”

倪瓒只当听不见，长腿一迈就下了车，扭头再往那树荫下看去，却愣住了。

树荫下已经不见了那朵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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