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这个春天，气温的回升比预想中要晚了许多。时至四月末，扑面而来的风依旧有些料峭的寒意。
周阳坐在秦培生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看窗外新生的樟树叶子，他惊奇的发现樟树竟然是春天换叶子的，才长出的嫩片是柔软黄绿色，尖上还染着些淡棕红。他看了会树叶，又看了会对面大厦的广告牌，直到看无可看，他冷漠地转过头望着秦培生开始喝茶。茶叶是秦培生收藏的好滇红，香气十分悦人，即便周阳不懂茶，闻着也知道这茶叶肯定不便宜。
他望着秦培生，秦培生也瞅着他，神色瞧着还行，可眼神不对，阴沉沉的，叫人看了心里发慌。只可惜此时此刻坐在秦培生对面的是周阳，白费了这么好的死亡凝视。周阳像是全然无感似的，一边静静地看着秦培生等他先开金口，一边嘬着嘴唇吹茶汤上的浮叶。
周阳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连帽卫衣，特别正的红色，耀眼极了，衬着他白净的皮肤，显嫩的面孔，看起来名副其实的像个炽热的小太阳。上面是卫衣，下面是牛仔裤，底下是运动鞋，手里还抓着墨镜，今天的周阳压根没有来上班的模样，更像是趁着天好出个门踏个青赏个花。
两个人已经这样对坐很久，秦培生一直在等周阳做小伏低的松口认错，这样他就能顺势而下，把这次的事儿就这样翻篇翻过去。可是他发觉自己可能估错人了，周阳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跟别提有丝毫认错的意向。
秦培生一直在打量周阳，仔仔细细地看他稍显阴柔的脸，看他修长的手指，看他墨黑的长发，看他端坐出神的样子。凭心而论，周阳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缓缓喝茶的模样真是美极了，就这份清隽的姿容，远远甩开办公室里所有姑娘们几十条马路。
这样出色的人物，难怪他会……秦培生脑子里刚刚蹦出一个念头，还不等他想完整，对面的周阳嘴角翘翘，脸上划过一个讽刺的轻笑。秦培生赫然回魂，生生止住才生的心思，装模作样地咳了声，说道：“周阳，你看看你这一身穿得像什么样子！你今天是来上班的么？我看你一点悔悟的意思都没有！”
秦培生故意板着脸，说的义正言辞，可是周阳半点不怯，他瞟一眼秦培生，跟着就低眉耷眼地盯着手里的茶杯，回道：“还上什么班呐，秦总，您还看不出来么？我这是来辞职的。”
“辞职？”秦培生惊讶了，他提高了声儿，问道：“谁让你辞职了？”
周阳看都不看秦培生，答道：“人事的莉莉姐昨天说了，只要我主动辞职，公司就既往不咎。”
秦培生一时被梗住了，他并不知道人事那边竟是这么对周阳讲的，完全跟他的意思背道而驰，而且还是上了高架走错道，一岔能有几千里。于公于私，秦培生都没有赶周阳离开的意思。公事上，周阳的业务能力很好，他需要周阳帮自己赚钱，私事上……秦培生暗自咽了口唾沫，喉头上下一滚，换了十分恳切的神态对着周阳笼络道：“周阳啊，这是个误会，公司并没有要你走的意思。虽然你这次的事闹得挺大，但毕竟属于你的私事，公司方面也不好多干涉的。现在只要你态度诚恳地写个检查报告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咱们就翻过这页，再也不提了。”
周阳冷哼了声，把手里捧着的杯子搁到秦培生的办公桌上。他坐直了身体，向着秦培生凑过去，压着嗓子神神秘秘地说道：“可是，我在意。”他低低地笑了两下，菱形的桃花眼向着秦培生眨了眨，接着说道，“秦总，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办公室里，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写检讨？”周阳的声儿回到平时的调上，他忍不住地讥笑出声，就连看向秦培生的眼睛里都捎带了些嘲讽的冷光，“我今年都三十了，还让我写检讨……秦总，你还不如给我纸笔，我现就给您写份辞职报告呢。”
周阳像是不准备放过秦培生似的，一点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道：“秦总，多谢您的关爱和挽留，但我是真的不想干了。有负您多年的栽培，真是太对不起了，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饶是秦培生脾气再好，到这会儿神色也变了，只看他渐渐地绷住脸，盯着周阳，喝道：“周阳，胡闹什么！”
周阳对着他耸耸肩膀，重又垮着身体瘫坐到椅子里。
秦培生直直地对着周阳看了会儿，放缓语气说道：“这样，你先休息几天，回家好好想想。人事那边我去跟他们谈，公司还是看重你的，事情还是可以沟通的。”
周阳也在看亲培生，大刺刺地迎着秦培生的视线和他对看。他盯着秦培生的眼睛看了又看，忽然笑了，他真真是个美人胚子，男生女相，一笑起来嘴边上卷起两个小小的酒窝。
“秦总，真的，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周阳半真半假地求道，“这些年我也替公司赚不少钱了，我是真不想干了，就算没这事儿，我也是准备辞职的。现在的指标太高，我年纪大了，真的有心无力。我保证不从公司带走一个客户，甚至我都不会再入这行，您要我写保证都行，怎么样？”
秦培生当然觉得不怎么样，只是能说的都说了，周阳依然坚持要走，纵使秦培生再不舍再遗憾，也只好偃旗息鼓，默然地对着周阳挥挥手，说道：“行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再挽留倒没意思了。无论现时情境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为公司做出的贡献，以及对我工作上的支持。多谢你，周阳。我会和人事那边打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希望我们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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