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飞白让林林见识到,这世上除了有幽深晦暗的大宅院,明亮干净的校园,还有一个更为纸醉金迷而复杂的世界。她差点就忘了,飞白不仅仅是她的长姐,也是个旅长太太。既是军官女眷,身边就免不了应酬交际。飞白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你那木头疙瘩一样的家人,谁会关注你的将来?跟着我学点东西,也是你的造化。”
她从四合院里出来,去了学校,到了周末,又走进了这座小公馆。中西合璧的样式,翠绿的爬山虎攀上砖红色的墙,庭院里的梧桐和蔷薇默默伫立,衬得这里更加幽静深邃。清早的时候是最清静的,有浓郁的雾和露水,几声莺啼清脆飞过。小黛的轮椅会在草坪上留下痕迹,飞白推着她,享受一刻静谧的时光。可一旦到了傍晚,宅邸内就是灯火通明,语笑盈盈,水晶灯下一片衣香鬓影。
蓝衣黑裙的林林背着书包走进去,就显得格外突兀。客厅陈设得相当华丽,又宽敞,足以容得下三四桌酒宴了。客厅正中间摆着一张圆木桌,沿墙摆放着漆皮沙发和茶几,供客人休息用。男男女女围坐在桌前打梭l哈,战意正酣,摸牌声,散牌声,嘀咕声,娇声软语总不间断。“输了输了,”有人把牌一摊,把票子一甩,嚷道,“今晚牌风不利,不玩了。”
他方才输了几局,只略略小胜一两把,终觉得没甚意思,就收了手看他人厮杀。飞白总是赢家,男人点了根烟,啧啧笑道,“何太太的手怕是在寺庙里开过光的,竟没输过,好一个敛财圣手,我算是拜服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顾飞白也笑,满不在乎地把桌上的钱都撂给他,“拿去拿去,原封未动,你先拿去赌,我们下场再清算,如何?”她歪头含笑,黑色面网下的一双琉璃美目转盼多情,还有点挑衅的意思,樱桃色的口红在灯下引得男人们目光闪烁。
林林攥着书包带,有些不自在起来,仿佛踏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却又绚丽得让人移不开眼。她踌躇一会,飞白眼尖,早已发现了杵在原地的林林。她起身,拎了她的书包,“林林回来啦,要过来玩一局吗?”林林摇头,听飞白向众人介绍她的妹妹,有几位太太的目光看着她,林林虽还含笑,内心却嘀咕了起来。
有位鬈发女子早已笑起来,抱着雪白的小狗儿,奉承林林是个标致安静地好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林林看了看她略带惊异的眼睛。飞白也笑,打趣道,“快别夸她了,小丫头最不喜欢我们这些人吵闹呢。呆头呆脑的,一心只顾她的学业。不过,这样也好。”说着又拍拍她,低声道,“上楼去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到时候要吃饭,就拉了铃,让人给你送到屋里。”林林应了,发现她手上的宝石戒指明光璀璨,极为招摇地闪烁着。而她平时分明很少戴这些东西。飞白余光一瞥几个戴着礼帽的男人,年纪不小了,目光从林林身上一转,随后掉过目光。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场面,她还没长成的鱼饵,不该被别的王八混吃了去。林林本来也不想搅和进去,这样一群先生太太的聚会,枯坐着打牌有什么意思?
林林钻进自己的房间,房门砰得一声,隔绝了室外的一切。小黛姐姐和尔冬在僻静的客房。飞白不会让小黛听见一丝声色犬马的热闹,自己也不能贸然打扰。她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想着韩露给她的生日会请柬,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
学校里贵人子弟不少,难免有那攀比虚浮之风盛行,林林感念小黛,又顾忌着飞白,因此在学校里还算低调。本想安安静静地念书,却偏有轻狂小人以为她温柔可欺,谁料想这丫头也得了飞白真传,三分颜色也要还五分过去,倒是让暗中想看笑话的人碰了一鼻子灰。林林的学业好,又长得漂亮,所以拥趸并不少,尤以男生居多。
只是自己还并不能完全融入这个新环境,女孩子各个都是殷实家庭培养出来的娇小姐,琴棋书画,唱歌跳舞莫不精通。林林虽然也会书画女红,都是些老旧的,拿出手来让人笑掉大牙的东西。
她穿着时髦漂亮的衣服,却不大会时髦新鲜的玩意。于是就有些好事的女孩子问,密斯顾会弹钢琴吗?打网球行不行?为什么只枯坐着不去跳舞?咖啡要加牛奶还是方糖?喜欢什么电影明星?诸多问题带着年轻女孩的敌意向林林抛过来,听着她们铃铛一样的笑声,她措手不及,飞白之前也没让人教她。林林的自尊心渐渐磨成了齑粉,觉得自己笨拙极了,脸皮发烧,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缠了线的木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徒惹人发笑。
她心头一阵气闷,又加上飞白不许她和男孩子交往过密,就更觉得烦躁。林林在镜子里打量自己,明明生就了一副花一样的好皮囊,却为何不是那些小姐们一样生在温室里的好命?她将那请柬拿出来看,是素淡的纸笺,然而一串串繁丽花哨的英文花体字仿佛是在嘲笑她是个土老帽一样。“密斯顾,周末赏脸来呀。”韩露笑嘻嘻,阔沿帽下一双探究而略带讥诮的眼睛。彩色的蝴蝶里闯进来不伦不类的蛾子,林林深知她们的冷落与排斥。
不去想这些,她已是饥肠辘辘,拉了铃,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是地道的京苏菜,都装在保温笼里,还冒着热气。鸡鸭河鲜,野菜蔬果,每样盛了一格,加上玲琅满目的中西糕点,在家里都没有这么好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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