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纽约,第八大街(1/2)
1962年6月中旬玛丽莲被逐出摄影棚后,就把摄影师们召集在一起,为《生活和《时尚等杂志长时间地拍照,她试图反击。---浏览器上打上-.69ΖW.看最新更新---她拿来作斗争的唯一武器,也是她始终知道可以换钱的东西,就是她的形象。她让人把一帧在游泳池里拍的裸照刊登在6月22日《生活杂志的封面上。这些给她拍照的人和在她临终前几天给她录像的人向世人展现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她:如花似玉的女明星和枯萎了的人体。巴利斯认为她既强健又自由,有影响力,像画家威廉·布莱克画的吹拂在圣像周围的风,飘荡在彗星的光晕里;是光线、女神、月亮;是空间和梦幻、神秘和危险,也包括所有其他的一切,包括好莱坞,她是上天的女儿。《生活杂志的记者理查德·梅里曼则相反,他对她呆滞的面孔和灰头灰脑的外表很吃惊。她的皮肤既不白也不灰,看上去好像很久没卸过妆了。从远处看,她还是光彩照人,但从近处细看她的面孔,却像是用纸板做的。她的头发没有光泽,卷起来的地方像吹干过千百次,尽管不是假发,却很呆板。这烫过的头发,是她身上唯一不会死亡的部分,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格林逊回来以后,看到事态的发展完全泄了气,他写信给女友露茜·奥斯特罗夫说他感到自己的失败是对他个人的羞辱。他带着抱怨的口气说,为了援救她,他不但牺牲了自己的假期,而且没能去纽约会见莱奥·罗斯滕。“我把我的目标和我的利益都抛弃了,而她,她却因为能摆脱她所不喜欢的电影而欣喜。她身体很好,现在是我疲惫不堪,感到孤独、被人抛弃。”
格林逊为被他称为“他喜爱的精神分裂症病人”赔上了他所有的时间,而电影圈的那些人却指责他。编剧沃尔特·伯恩斯坦对所有肯听他说话的人说:“格林逊把玛丽莲闭门幽拘起来。她对他来说变成了一项投资,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投资。他并不是在照料她,相反他是在制造她的疾病。对他以及对另一些人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是要让她被看成是个病人,失去自控能力、需要依附于人。在这个对她具有荒唐的影响力的心理分析学家身上有着某种险恶恐怖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分隔格林逊和玛丽莲之间的鸿沟并没有消失。但是,他们两人都相互颠倒了过来。他们相互交换了自己的思想,每个人都染上了对方的症状:心理学家对影片以及对自己的形象越来越着迷,他躲开病人和同事,把时间花在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的走廊里;玛丽莲的话则明显多了,每遇见一个倾诉对象就会滔滔不绝,而形象反而让她感到害怕。
在她被辞退后的第一个星期,她出发去了纽约。她没见别人,只见了韦瑟比,两年来她和他之间亲近起来,偶尔会有些交谈。和往常一样,她赴约时乔装打扮过了,围了头巾,穿着宽大的工作服和看不出款式的裤子,未施粉黛。记者对玛丽莲·梦露自我陶醉的美貌并不太在意,而是在她身上探求隐藏在背后的东西。她在银幕上展现出来的形象让人心弛神往,背后却掩盖着极度的精神错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东西很难说出到底是什么,他试图抓住它。
他们在第大街他们经常去的那家酒吧碰面。这个地方挤满了专为喝酒而来的人,大多数人用最大的酒杯喝着酒,不言不语。在这里,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会遇上一位好莱坞的大明星。他们两人一般总在最靠里边、光线最暗的单人座坐下,桌上不放任何餐具。他已经等了半小时,正在想她大概不会来了,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用一美元来打赌,猜你在想什么。”
“那你一定会输。”
她两只手上各拿着一只酒杯。原先苍白的脸上又添了一层新的苍白,使得她更让人认不出来。
“杜松子酒!”
“很好!你肯定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极了!我不习惯去真正的酒吧。这使我想起雷诺的酒吧,我们出去时都醉了。你知道,地方变了人也得变。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方法,不同的地方各不相同。我在纽约和在好莱坞就不一样,在这个酒吧和在摄影棚里不一样,跟斯特拉斯伯格在一起和跟你在一起也不一样。人家来采访我时,我意识到了这一点,问的问题已经规定了该怎么回答,我要表现出是某种样子的人。反之,提出的问题更能让人知道问问题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我的回答告诉他我是什么样的人。大部分人认为他们一生中只有一个自我,很实在、持久、封闭。他们错了。如果他们承认他们自己也是分成段的、有空隙的、有变化的,他们对旁人就会更加宽容。”
“你把采访你的人给迷住了,”韦瑟比带着迷人的微笑说道,“因为你不想他们接近真正的你。你要他们喜欢你,跟你讲爱情故事。”
“你这么认为?”
“当然了!”他开玩笑说,“你迷住了所有经过的男人。你得承认你喜欢感觉到你对他们的吸引力。”
“没那么严重。有时候我讨厌我对男人产生的影响。那些人眼神傻傻的,握着拳头发呆。但和你在一起,情况不是这样,这倒反而好。因为你是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我才爱你,对那种人我不敬重。唉,你别把我们的谈话写进你的小本本呀。”
她给他的形象是一个孩子在黑暗里吹口哨或者嬉笑。她越是努力要使自己快乐,就越是感到内心里阴暗的东西在上升。
“你想喝点别的东西吗,玛丽莲?”
“好啊。目前你都在看些什么?”
“诺曼·梅勒的《鹿园,是本关于好莱坞的。以后我把送给你。”
“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感到本离你很远,遥不可及?我想说的是你不知道如何进去,好像这些是用外文写的,尽管里边的字都是英文。有时候,面对一本,我会感到自己笨透了。”
“别为此烦恼。你有敏锐的洞察力,强过许多知识分子。不要让转手来的知识糟蹋了你天生的感知力。美丽与聪明,我宁可要美丽。”
她扭过头来,他马上意识到他说错了话。
夜晚的人潮汹涌地走向终点港,而他们却逆向而行。他为她招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则返回第大街的酒吧。这一次他坐在灯光明亮的座位上,拿出本子,把他们刚才交谈的内容追记下来。他在想,她是在利用他,还是仅仅表示友好,或者另有企图?他对自己说,他对她的事业不会有什么帮助,他也不会写关于她的东西,但是疑惑还是抹不掉。
两天后,他们约定再次见了面。他发现了她的变化,她的身体失去了年轻人的苗条,她的脸凹陷了下去,似乎皮肤底下就是骨头,肉体不再展现她美丽的容貌。她化了妆,但仍很糟糕,遮不住她的疲惫和皱纹,这她很清楚。她到得比他早,看到他后高兴地站了起来,同他轻轻地吻了吻。可是韦瑟比宁肯不要闻到她的气息,她让人感到的是肮脏、哆嗦和眼泪。
“我差点儿来不了。”她一开始说。
“你能来,我很高兴。这些日子你都在干些什么?”
“不知道。在游泳池的池底,脚一蹬再浮起来。不知道。我希望待在房子里,离人远远的。”
“你感到悲伤?”
“如果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即使你不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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