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2)
时间尚早,沈耀决定先去办事,然后再找荀栃。
他从公寓出来,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如往年一样,在山脚的简陋花店买一束粉色康乃馨,然后步行上山。
春雨连绵不绝,看似如针丝,实际砸在头上又冷又疼。他扯起风衣的后领罩在头上,高高耸起肩膀,加快脚步朝熟悉的那排墓碑走去。他猜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滑稽,或许还像个细长版的达摩不倒翁,但他有的是内在,不在乎这些沉睡的亡灵把他当成一个傻子,何况此时还不到八点,又不是清明,整个公墓区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他在墓碑前停下。黑白照片里的女人浓眉大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正温和而平静地望着他。他放下花束,双手合十,默默同逝者交流一会儿,然后撑着碑边的泥土,伸长胳膊将墓碑顶上茂盛的杂草清除。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哟,这么早,你赶集呐?”
“荀栃!”沈耀惊诧万分,“你怎么来了,医院已经关不住你了吗?”
“原来是二哥啊,乍一看我以为蚂蚱成精了呢。”荀栃撑着伞,身上不着片雨,气定神闲地向沈耀走来。
沈耀赶忙将风衣放下,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可惜满手的污泥将风衣破了相,看起来像刚从坟里扒出来的。
在荀栃露出嘲讽的表情前,沈耀先发制人道:“你也不差啊,这身衣服穿得跟孙悟空的金箍似的。怎么,茅塞顿开打算皈依佛门了?”
荀栃明显翻了个白眼:“你们穷人的想法可真老土,这叫复古风,今年最流行。”
他走到墓前,严肃地从头到脚观察沈耀一会,看得沈耀以为他要把伞递过来,结果他一弯腰,将伞搁地上了。
沈耀:“……”
荀栃径自将凋敝的花朵从怀里抽出,庄重地放在墓前,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和远在天国的妈妈对话。
严格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扫墓,他有许多的话说。风声雨声从耳边掠过,就好像来自妈妈的回应。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但睁眼时,竟感到后背有些热,沈老二灼灼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的脊梁烫成个洞。
“知道我帅,你羡慕也不用这么视奸我吧?”他回过头,歪着嘴角笑。这时才发现沈老二已经自觉把他的伞撑在了头顶,没想过给他搭个边儿。
沈耀一手揣在衣兜里,好整以睱地望着他:“我是不懂十年前的衣服到底哪里帅,不过这伞挺不错的。”
“五十块钱一把的小猪佩奇跟成精的蚂蚱根本不搭。”荀栃说着,伸手夺伞。
沈耀边退边说:“谁规定蚂蚱不能搭佩奇,你家开动物搭配协会的啊?”
他身后有个低矮的台阶,他没留神,一脚踩空,身子晃了晃,握伞的手腕即被荀老三紧紧拽住。他连忙挣扎,衣襟被对方的另一只手抓住。他有些恼,伸脚去别荀栃的足踝。
荀栃也不弱,气沉丹田,重心下移,竟如扎根在地面一般稳稳当当。
俩人对峙一会儿,沈耀忽然扬起嘴角,笑道:“怎么着,当着这么多亡灵,特别是你妈的面,就想耍流氓调戏你二哥不成?”
“我妈知道是你勾引我。”荀栃也笑,笑得比沈耀还暧昧。
沈耀还待反驳,手腕被荀栃狠狠一拧,伞柄脱手,翻到了对方手里,他忙反手去抓,荀栃抓着他衣襟的手突然往前一送,松开了。
好似一股力量从身后传来,沈老二阴沟里翻船,在泥草里滚了两转。然而他身手迅速,千钧一发时猛拽了荀栃一把。结果是俩人叠罗汉似地齐齐又滚了两转,满身污泥草屑不说,那把伞在荀栃手里折成两瓣,伞骨弹得直直的,瞬间把油布伞面儿戳得千疮百孔。
荀栃:“……”
沈耀咳了一声:“瞧这五十块钱的小猪佩奇开得跟花儿似的哈!”
幼稚!荀栃不打算迎合他的智商,见不远处有个垃圾桶,撑着地爬起来,潇洒地将伞插进桶里,拍拍手,头也不回地往下山的台阶走。
沈耀突然叫住他:“哎,对不起啊。”
“不差那五十块钱!”荀栃声音淡淡的,大方地挥挥手,依然没回头。
沈耀看他越走越远,大声喊道:“不是这个,是之前误会你的事儿。拿你当凶手,还揍你一顿,对不起啊!”
荀栃迈出去的那只脚就那么定定地悬在了台阶上。片刻后,他缩回脚,转身朝沈耀走来。
沈耀盘腿坐在泥水里,仰头透过雨丝,特别真诚地注视他。
荀栃垂下头,逆着天光,沐浴着雨水的发丝服贴地粘在鬓角,晦暗的眼眸瞬也不瞬盯着沈耀,没表态,甚至好像也没有呼吸,就那样岿然不动,像一樽冰冷的雕塑。
沈耀伸手拉扒他。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沈耀再拉,他继续退。
最后沈耀不得不一只手撑在泥里,像乞讨的伤残人士那样,紧紧拽着荀栃的裤腿,说:“哎,二哥让你坐你就坐呗。”
荀栃:“……”
那声婉转的“二哥”怎么听都像在占他便宜,可忽然之间,他的肺像卸下了重担,空落落地任由空气蜂拥。他勉强自己蹲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雨:“花是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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