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2）
雷洛夫人的咖啡厅一直是附近极有人气的店铺。她的咖啡向来正宗, 她本人的迷人风情配上咖啡的香气，正如那小香河上弥漫着的袅娜歌声，在雾气里穿行, 渺茫而妖惑。
几十年来, 这个咖啡厅和那些路标, 建筑一起，早已成了这个城市的一道不变的风景。
顾客们以为咖啡厅将会以这样的面容存在, 直到雷洛夫人离开, 但三年前来了一个新的侍应生。
侍应生有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容, 穿着普普通通的制服, 眼神却有些藏不住的尖锐, 顾客们向雷洛夫人投诉他“有一双随时想要打人的眼睛”。
雷洛夫人耸耸肩说：“抱歉，我家小可爱最近出了点事，我会提醒他注意一下态度的。”
第二天，顾客有些紧张地坐在位子上，忐忑地等待那个侍应生的到来。
他这个种族的虫类天生胆小，这个城市太热闹了, 每天都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怪虫，哪里都不平静。这个咖啡厅却在这混乱中保持了奇异的安宁与舒适,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咖啡厅。
背后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顾客条件反射性地挺直了背。
一只手拖着精致的托盘放到了桌面上, 清朗的声音响起：“先生，您要的咖啡和莫布妮蛋糕。”
顾客转过头，顿时惊异地“啊”了一声。
白色的布缚住了对方的眼睛, 鼻梁将布绷出挺直的弧度。碎乱的黑发从布的边缘落下，显出了几分禁、欲而疏离的气质。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侍应生硬邦邦地说。
“没、没有了。”
生性胆小的虫族大多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现在顾客就非常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个侍应生在以这样的态度表示对他的不满。
顾客悲愤地想：你用得着这样生气吗？！真是恶劣的虫！
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的雷洛夫人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惊诧了一瞬，然后忍不住地笑起来。
顾客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虫生十分艰难。他解决掉吃食，有些闷闷不乐地出了门。他从乡下小行星来到这个繁华的大商业行星区，没有好的出身，也没有出众的技能，只能到处打打零工，为数不多的娱乐就是在咖啡厅里坐坐。
这个时间，他得去附近的餐馆后厨打下手。
当他转过一个拐角，几个高大的阴影就将他围了起来。胆小的虫族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高大虫族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手里玩着小刀，雪白的刀锋一看便知很是锋锐。他说：“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呗。”
哦，打劫的。
胆小的虫族心知肚明，抖抖索索地从兜里掏钱，不一小心一张卡片从兜里掉出，掉在了地上。他慌忙去捡，手臂却被捉住了。
“诶——”那流里流气的虫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慢悠悠地从地上捡起了这章卡片，眯着眼拉长声音读道：“里——奇——”
他从眼角去看瘦小的虫族，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暂住证啊。”
里奇有些不安地用潮湿的手指摸了摸裤管，讷讷道：“是的，能、能还给我吗？”
“这可不行。”虫族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牙齿，怪声道：“作为一个知法懂法的虫族公民，我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小小的卡片在他手里旋转，折射出明亮的光。里奇望着这光，心脏逐渐掉下去——掉下去。但仍抱着微弱的希望央求：“还给我吧……”
“嘿。”虫族弯下腰，在他耳边近乎无声地说：“你这是假证吧。”
里奇的心脏
在这一瞬间抖了一下，耳膜响起一阵鼓噪，让他听不见对方的话。他看见对方直起腰，眼里尽是不屑与鄙夷。但说出的话却又是另一个模样。
“哥也不揭穿你，都是讨生活，都不容易不是？”
“做假证的多了去了，谁不想在这行星呆着？不瞒你说，哥也看不惯那些‘白手套’的嘴脸，我们这些血脉低贱的虫族，成天被他们欺负，爷爷被他们赶到边际行星区，一辈子也出不了那旮旯角，爸爸被他们征集去采矿，一辈子就在那破山洞里过得跟蝙蝠似的。”
“到了我们这辈，终于知道做点表面功夫了，但是说着不拦着你到哪去，可偏偏不给你发暂住证，你能咋办？”
他颇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愤慨，但里奇毫无触动，一心只想着怎么摆脱了这群虫族。
最后，这虫族骂够了，又慢悠悠点起一根烟道：“大家都是被那些高等虫族欺负的下贱虫，哥也不为难你，这么办吧——你每个月给我点烟钱花花，我也不去举报你，怎么样？”
里奇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手在裤管上抓了又放，声音颤巍巍道：“要多少……”
虫族吐了口烟：“八千。”
“诶！！”里奇惊叫起来：“我一个月工钱才一万！”
“少糊弄我。”虫族不耐烦地说，“我天天看你从那咖啡厅里出来，消费不少吧？别装傻了。”
“可是、可是，”里奇苍白地辩解道，“我得给妹妹攒学费。我、我还要给她买居住资格——”
虫族哪怕进化到如今，依旧摆脱不了从血脉中流传的等级压制，这并非什么古老而落后的观念，这压制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低等虫族天然地臣服于高等虫族的威压，若有不满，对方只要释放出精神力，那就连站都站不住了。
低等虫族若想进入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便要付出无数的辛劳。
五千万，能买来一个居住资格证——这便是他的妹妹，进入高等虫族领域的一个门票。这个门票，哪怕他要艰辛一生，窘迫一世，他也要得到。
“少废话！”
里奇还未说完，领子就被人捉住了，那个虫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冲他大吼：“把钱交出来！”
他害怕得动不了，所有虫族一拥而上，搜尽了他身上所有能藏东西的口袋，最后连裤子都被脱下，却抖不出任何东西了。
“真是个穷鬼！”虫族啐了一口唾沫，把所有的钱拿走了，“明天把剩下的钱带来，否则小心我举报你！”
里奇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艰难地穿好衣服，碰到青紫的伤口时不由得咋牙咧嘴。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他得去工作了。
……
日升日落，又过了一天。
里奇照常路过咖啡厅，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咖啡厅的玻璃墙边，藤萝长得很茂盛。
那个侍应生靠在阴影里，脸上依然蒙着白布，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精神力好强，里奇默默地想，应该是血脉很高等的虫族吧，蒙着眼睛都能靠精神力毫无障碍地生活。不像他们这种血脉低贱的虫族，连使用精神力都很艰难。
好羡慕啊。
他朝那侍应生有些胆怯地笑了笑，转身走掉了。
……
咖啡厅内，雷洛夫人托着腮帮子漫不经心道：“莫凡，我的客人被你欺负跑了。”
莫凡：“……”
他扯下左边的白布，露出了一只眼睛，有些疑惑地说：“我没打他。”
“哦？”雷洛夫人点点里
奇的背影：“我还以为是你恼羞成怒半夜把他套进麻袋打了一顿呢。”
不然怎么脸上青青紫紫，走路一瘸一拐的。
莫凡撇过头，低声道：“虫族真恶心。”
“诶诶诶。”雷洛夫人伸手点了点莫凡的鼻子，佯装生气道：“你老板我就是个虫族，你不要工作了是吧？”
莫凡皱了皱眉道：“对不起。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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