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婚约(1/2)
不知不觉又是天黑,窗外的光亮在自然和人工之间转换,可反射在男人金丝眼镜上的却始终是电脑屏幕单调的黑底白线。键盘毫无节奏可言的敲击声和鼠标滑动点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听起来怪异却始终和谐的节奏,让人无法关注更无法忽视。
而操纵这一切发生的男人,眼镜底下那双拥有着细长且上挑眼梢的凤眼底下有着一层浓重的青黑色,尽管干裂的嘴唇已经叫嚣着疲惫,可就算如此也遮盖不了他此刻运筹帷幄的自信,掌控着手中图纸的骄傲。
下一条曲线的弧度还没有设定到最完美,手机的震动和响铃让已经趋近完成的线条断在了当中。看了一眼屏幕,男人唇角的弧度往下变了变,将电话接通。
“喂,母亲,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恭敬的语气和谨慎的措辞让人感觉出莫名的阶级,明明听起来应该是儿子和母亲的对话却仿佛截取自老板和雇员。
电话那边的夫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江束,今天回来一趟,我和你父亲有事情通知你。”
“好的,母亲。”摘掉眼镜后的世界不那么清晰,男人不由得眯起那双美得有些攻击性的凤眼,他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我大概半小时之后到家,也就是20点整,您觉得可以吗?”
“好,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母亲。”
在椅子上又磨蹭了几秒,男人走到办公室的柜子前将外套穿上,随意用手抓了抓头发,苦笑着带着一张憔悴的脸离开了办公室。
对于设计公司,永远没有‘加班’这一说,他们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只要能在deadline之前完成交给甲方的设计稿,即使你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做到让客户满意,也没有人敢说你之前的一个月是在玩忽职守吃喝等死。
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就算你是世界顶尖的大师,也绝不可能遇到一个对你的设计稿挑无可挑的甲方,除非——那个甲方就是你自己。
所以很显然,在做出一份令甲方满意到愿意付给你高昂设计费用的设计稿之前,陪伴你的,绝对是不眠不休疯狂工作的,无数个日夜。
此刻坐在自己的小车里,齐江束无聊的思考着自己此刻的状态是不是已经应该被算作‘疲劳驾驶’,毕竟为了那份图纸,他已经有接近三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如果不是各类专家非常有预见性的将交通信号灯的色彩设定为穿透性极强的红绿色,齐江束觉得自己十有**会把它们忽略掉。
在几乎每个从业者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拖延症的建筑园林设计领域,齐江束是个与大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类,他不爱拖稿,不爱积压,极度厌恶迟到和延后,是个不折不扣的守时者。
这种与强迫症类似的症状不仅体现在工作上,生活中也是一样。所以当他下车走到一幢别墅门口,把食指放在门把手让其扫描的时候,他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完美的19:55。
“江束少爷,您回来了,先生和太太在二楼书房。”一位年纪大约50岁的年长女仆在门锁松动的瞬间走过来,双手接过齐江束的外套,将他带到了书房。
“老爷,夫人,江束少爷到了。”
回头轻声对那位女仆说了句麻烦了,齐江束在沙发前站定,低下头给坐在面前的男女打招呼:“父亲,母亲,让你们久等了,抱歉。”
两人点点头,容貌威严俊朗的男人最多不超过50岁,周身的气质却很能压得住场子,一看就是身处高位之人。一旁打扮雍容的夫人容貌看不出年龄,但面上的神情让人一眼就明白她的阅历丰富。
仔细打量着面前纤细苍白的青年,女人眼中的不满越积越多。以她挑剔的眼光看,齐江束这副打扮简直是邋遢到了极点,满是皱褶的白色衬衣和西裤,杂乱无章的头发,还有在灯光下明显能看得出划痕的眼镜片。她简直想问问这个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勇气才能用这样一副尊容出门见人!可刚想出口指责,她身旁的丈夫便捂着嘴发出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江束,来,坐下吧。”男人指着自己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对方坐下。
齐江束乖顺的坐在沙发上,动作拘谨,低垂着头,并不去直视面前的父母。
“江束,你今年也快27岁了吧?”齐父貌似不经意的说道。
心里一惊,齐江束压抑着内心深处的不安,冷静地回答道:“是的,还有小半年就27了。”
“嗯,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父亲?我…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谈恋爱。”齐江束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接下来听到的话会很不寻常。
毫无说服力的解释在绝对的强权下从来都等于空白,齐母皱着眉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就是知道你这么没用,我们才给你操心的!”
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齐夫人,齐江束的眼睛睁得很大。“我…母亲,我…我没有…”
“别我来我去的了!”齐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顾家和我们家最近有个很重要的合作项目,为了巩固彼此之间的信任,我们两家觉得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我和你父亲会把你嫁给顾家的小儿子顾长结。”
震惊,也许已经无法形容齐江束此刻的心情了,他满脑子都在不断重复着齐母刚才说的那一整段话,他竟然要嫁给顾家的小儿子?商业联姻?等等,齐夫人刚才说,不出意外?
“母亲,不出意外,是什么意思?”稳定住自己发抖的手指,齐江束用力捏紧沙发的木质扶手,指节侧面看得清一条条极细的血管在突突直跳。
齐夫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过几天我会带你去给顾夫人看一看,如果她能喜欢你,这事就算定下了。”
又是从有到脚的打量,齐夫人严厉地说道:“你这几天必须好好休息,我可不希望到时候顾夫人看到的是一个黑眼圈能吓死人的病秧子。”
毫无血色的指尖渐渐放松,指甲壳上泛出缺氧的玫红色,齐江束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终于已极度平缓正常的语气说道:“知道了,母亲。”
齐江束不知道自己离开齐家时是不是还记得给父母行礼,是不是还用着表达尊敬的词汇,他脑子全都是自己被安排嫁人的事情。
从进入齐家的第一天起他就被严肃地告知,在外他是齐家的儿子,在内他只是一个替身——因为拥有与齐家独子相似到极致的五官而被特意收养的替代品。
“记住,齐家可以给你优渥的生活,一流的学习条件,但并不是无偿的。你要做的就是听从我们的一切安排,安分守己。说明白一点,齐家和你的关系其实更适合用‘雇佣’这个词,我是老板,你是雇员。”
是的,在十二岁以前,齐江束并不叫齐江束,他出身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出生时因为难产,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的生命,从此他的父亲因为失去挚爱而一蹶不振。直至他十岁时因为长期酗酒出车祸去世,他从没听到过父亲叫过一声他的名字,那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叫他‘喂’,不好的时候叫他‘孽障’,喝醉了还会叫他‘杀人凶手’。
明明‘江束’这个名字是母亲在怀孕时千挑万选才得来的,说他是上天赠与她最美丽的花束。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被政府机构送到父母的亲戚家管教,可他们毕竟也只是小市民,自己并不富裕,平白添加一口人,生活就更难过了。于是才只有十岁的江束被辗转送到各个地方,七大姑子八大姨竟在两年内全都认了个遍,别的没学会,忍劲儿倒是上进不少,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领悟得透彻。
就当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只能这样被当作‘皮球’踢来踢去时,齐家找上门来,要求收养他做养子。
齐家是个几代从商的大家族,发展到今天已经是全国知名的机械制造品牌,每年除了有固定的国内订单,还有几家对精度要求极高的国外厂商点着名要与其合作,层次和阶级都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想象的。
来交涉人虽然不姓齐,但看得出是个能主事的。大方的给众人开出一系列的优惠条件,两年间只要接济过江束的,人人可得好处,绝不厚此薄彼,偏颇某人。在这样巨大的诱惑下,那些七大姑子八大姨一改往日对待江束的推脱漠视,争着往齐家人身边贴过去,一纸协议之后,江束成为了齐家的养子。
直到坐上那辆奢华光鲜的轿车,江束才苦苦一笑,发觉自己是真的被‘卖’了。
精致的吃食,光鲜的服饰,巨大的豪宅,出现在江束面前的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而在那堵巨大而厚重的门后,他看到了一个与自己有九成相似的男孩儿。
“这就是为我找来的替身?哪有我半分风采!”这是齐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站在齐焱面前,江束无论是从个头还是体格都比他要逊色,但两人差别最大的,却不在此,而是气质。
作为齐家的独子,齐焱自出生起就是整个齐家的至宝,娇生惯养长大,从没吃过苦头。高高在上的姿态和骄傲浑然天成,加上他本身也足够聪明,自信满满,站在人堆里是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类人。
与之相对的,江束出生丧母引得父亲不满,年幼丧父在亲戚中辗转,少年人该有的尖锐和棱角早在亲人的冷漠中统统磨平。唯一剩下能被人称道的,不过一种求生的坚持和不畏难的坚韧罢了。
也就是那一刻,江束才突然明白,原来世界上真有一种人,是可以肆无忌惮,想要就有,想做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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