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印(1/2)
“阿澈,你怎会来?”我问道。
颜澈这才稍稍放开了我,柔声道:“我听说你受了重伤,还被太子关了起来,便和雪公主商量把你救出来!阿玥,你的伤?”
我心中一热,道:“已无大碍了!”
颜澈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如雪却一把拉过我,道:“好了,你们就别在这儿磨磨蹭蹭了,还是快点去看许大人吧!”
我被她拖着往前走,叹息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看看你的洵哥哥!”
魏如雪冷哼了一声,不言语,耳根却涨得通红,样子可爱极了!我转身对颜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颜澈对着我粲然一笑,信步跟了上来。
正是三更,长安城的街道上灯火阑珊、行人稀疏,街上的店铺大都已经关门,只余少数几家还未打烊。如雪带着我们走了约莫两刻钟光景,一路上只觉人烟渐少,灯火渐暗,若不仔细些,恐怕连路上的台阶都看不甚清。
奇怪,师兄好歹也是个尚书令,这府邸如何建在如此荒凉之所?正想着,如雪已经将我们引进了一家酒馆。
就长安城而言,这酒馆委实算不得体面。除了店门口挂的两盏破旧的灯笼之外,店中就只点了几盏煤油灯。进来略站了站,这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一眼望去,门厅里只设了几套简单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设有一盏煤油灯,但为了节省成本,只有客人“光顾”的桌子,才将煤油灯点亮。而此时此刻,门厅之内,只点了一盏煤油灯,灯前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
魏如雪早已朝那盏灯奔了过去:“洵哥哥!”
那个坐在灯前喝茶的人,竟然是师兄?说好的身受重伤、体无完肤呢?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是怎么回事?逗我玩儿呢?
“小玥,你来!”师兄见我呆立着不动,朝我挥了挥手。
我暂时收了收快掉到地上的下巴,走过去道:“师兄,你也忒不厚道了,竟然和如雪联合起来骗我!”
师兄哑然失笑,遂看向公主:“可是雪公主对小玥说了什么?”
如雪嘟嘴道:“我哪有胡说?天牢里那帮狗奴才竟然敢将本公主的话当作耳旁风,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这受伤的伤疤还没好呢!”她边说边伸手去扒拉师兄的手。
师兄原想躲开,奈何如雪手劲儿奇大,两下拉扯后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摊开了手。
我瞧她紧张得很,也连忙勾着脖子去看,但见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上映着一道指头大小的浅淡伤痕。本以为会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这么看来,还真的是大失所望。我收回目光,以手托腮,叹气摇头,这雪公主是不是对身受重伤有什么误解?这种小伤口连药都不用敷的好吗?
“许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这点小伤,也能劳动雪公主亲自惦记!”颜澈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过来,笑语盈盈地看着二人。
师兄面色一红,连忙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整理衣服,拱手施礼:“许洵参见世子殿下!”
颜澈伸手扶住,道:“许大人客气了。你是阿玥的师兄,自然也是我颜澈的朋友!日后相见,断不要再行此大礼!”
师兄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我。
我连忙解释道:“师兄在牢中这段时间,阿澈曾救我多次。这次能从太子府出来,也多亏了他帮忙!”
师兄听闻,再次俯身:“多谢世子对师妹的照顾!他日若有用得着许洵之处,尽管吩咐!”
颜澈有些无奈,只好再次把他扶起,道:“许大人何必如此见外,颜澈早已将阿玥当作知己好友,朋友之间相互帮衬,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如雪早就看不下去,一把将师兄按在座位上,道:“阿洵你大病初愈,没事的话就不要乱动!万一旧伤复发可怎么办?”虽如此说着,一双眼睛却直往颜澈身上扫来扫去,那眼光,真是冷若冰霜。
颜澈果然涵养极高,不但对如雪的目光视而不见,而且还能气定神闲极其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看向师兄,淡淡道:“我竟不知许大人与阿玥师出同门,不知二人师承何处?”
我陡然一惊,对师兄使了个眼色,然后抢声道:“小门小派,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实在不是我有一隐瞒,只是我师父虽本事不怎么样,奈何名头却是不小。我这一趟下山,不过就是拿回解忧铃而已,绝对不想顺便打着名师高徒的名号招摇天下!
“怎么会是小门小派?”如雪眉毛一挑,张口就道,“他们的师父可是天山神医——顾百里!”
这一句话惊得我汗毛倒竖,直到听到“顾百里”的名字这才松了一口气!
颜澈惊道:“哦?难怪阿玥的医术如此精湛!”
我摆摆手:“哪里,哪里!”
“天山神医?”师兄却一脸懵懂。
“师兄,你忘了?我十岁时曾跟着顾神医学过一年医术?”
就在我的眼珠子都快抽筋时,师兄终于不负所望地明白了我的意思,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玥姐姐,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面上堆笑,道:“难怪你会糊涂。其实,我与师兄的师父只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隐士。而我因幼时多病,师父便带我去天山寻顾百里替我医治。正因如此,我才有幸在天山待了一年,顺便跟着顾神医学了一些皮毛。”
如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才学了一年,玥姐姐的医术就已经这么好了!玥姐姐真厉害!”
我陪笑道:“过奖,过奖!”内心却无比怅然,以后打死也不敢说谎了!
不管怎么说,这场“师门风波”总算被我糊弄了过去,但心中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师兄看来并无大碍,可是为何如雪要三番五次的去请我替师兄诊治?如此兴师动众,莫非……和解忧铃有关?难道说师兄已经查出了一些新的线索?
心下想着,只是着急,却知道解忧铃事关机密,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的。只好假装喝茶,漫不经心道:“不知师兄把我找来,所为何事?”
师兄浅浅饮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道:“治病!”
“治病?”如雪听闻,二话不说,起身将师兄上上下下看了个仔仔细细、彻彻底底。若不是师兄死命护住衣领,恐怕难逃被扒光示众的命运!
颜澈终于看不下去,清咳一声,道:“许大人这次牢狱之行看来颇受了些苦楚!但颜澈听闻,雪公主早请了宫中御医为许大人诊治,难道竟未痊愈?”
许洵摇头,自嘲一笑:“说来惭愧。许洵自出生起便带了一种怪病。此病平日里不打紧,但是一旦发作起来,便会全身无力、体虚难立,严重起来更是昏迷不醒、如同活死人一般。”
“哦?如此奇症真是闻所未闻!”颜澈沉吟道。
如雪柳眉倒竖:“太医院的那些白胡子老爷爷也治不好?”顿了顿,又看向我,“玥姐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许洵道:“小玥自小钻研医术,我这病向来便是由她诊治的。”
“那还等什么?阿洵,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这么虚弱,怎好在此久坐?”如雪霍然起身,喊道:“小二!快准备一间客房!”
这一声河东狮吼着实惊人,就连桌上的灯芯都跟着颤了三颤!
“客官,有什么吩咐?”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森然阴冷的声音,在这昏暗不见五指的深夜听来,如鬼似魅。
如雪回头只看了一眼,立刻大叫一声,双脚并跳,缩在许洵背后不敢出来了。
我虽害怕得紧,但要我当着师兄和颜澈的面显出如雪那般怂样,却是万万不能的。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太华山的精灵妖怪中间混?
于是硬生生顶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转身看去——-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铜铃般的一对眼珠子向外突出,眼中白多黑少,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瞳孔一动不动。鼻子大如斗,香肠般的厚嘴唇向外翻着,露出一口恣意生长的大板黄牙来!
我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清泠剑的剑柄!
“客官莫要惊慌,小人虽然生得丑陋了些,但却是个实诚人!几位若有什么吩咐?”那人见我们不接话,搓了搓手低垂了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如雪迟疑半晌,这才畏畏缩缩地从师兄身后冒出头来:“我说小二哥,你们这儿黑灯瞎火也就算了,至少也该请个模样端正的来招呼客人啊,怪不得生意这么冷清!”
那小二听言头更低了几分,嘴巴张了张,终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师兄正色道:“公主金枝玉叶,原不该到这种地方来!”字里行间,竟然透着几丝愠怒!我心下奇怪:师兄这人i向来最是温和不过,我还从未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动过怒,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如雪望着他,一双眼睛盈满泪水,可怜兮兮道:“阿洵,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一面说着,一面摇着师兄的衣袖。
这收放自如的泪水,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再看师兄,剑眉微蹙,拳头紧握,想要收回袖子却终是有些不忍,冷着脸问道:“公主哪里错了?”
如雪转动着眼珠思索了片刻,然后一抿嘴,下定决心似的向那店小二句了一躬:“小二哥,对不起,如雪口无遮拦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与颜澈对视一眼,两下里都惊得目瞪口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那小二向后退了一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没……没关系!”
如雪道了歉,却还是不放心,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许洵看。许洵瞧了她一眼,终于淡然一笑,遂对小二道:“小二哥,不知可有空余客房?”
小二憨厚一笑:“有,不知几位客官要住几间?”
许洵看向颜澈,道:“今日天色已晚,不知颜世子可愿屈尊降贵,在此将就一晚?”
颜澈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麻烦小二哥收拾四间客房!”
小二领命去了。
许洵道:“许洵身怀异症此前初师父师妹之外,此前并无一人知晓。所以这次才选在这僻静之处相见,委屈颜世子了!”
颜澈道:“无妨无妨!许大人放心,颜澈一定守口如瓶!”
说话间,小二已在楼上招呼我们上去。店中昏暗非常,接着师兄手中的煤油灯,才勉强看清上楼的台阶。
上了楼,便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左右分布着一些客房,大都黑漆漆的,只有四间亮着灯。想是刚才店小二上来替我们点上的。师兄因为拿着灯,便将我们一一送至门口。但就在我即将进门之时,师兄却将煤油灯递给我,道:“师妹,你自小怕黑,这盏灯就留给你吧!”
我一愣,心说自己什么时候怕过黑?正要询问,却见师兄眨了眨眼睛。遂接话道:“多谢师兄!”
然后接过煤油灯,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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