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显王（二）（1/2）

早些时辰陛下身边的内侍官来报，说陛下晚些时间会过来。那时她正用着晚膳，听到了本能里是带着一丝不悦的。

她来这大显王宫不是为了风花雪月，享人间繁华的。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可她不喜欢，不喜欢在这个人身上周旋。更准确的说，是她总忘了，她只是不喜欢面对他时的那个自己。

他毕竟是人间的王，来了少不得要应付。虚假敷衍总入不了戏，可真情真意难能可贵，不该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的。

大概男人都这样吧？也不光是人间的男子。何况他习惯了居高临下，对他越是冷淡反而觉得新奇，越用了心上赶着。

其实承了宠也有好处的，她喜欢清净，他便给了她一个独立的宫苑。也让其他妃嫔无事不必来寒暄，便连向皇后的晨昏定省也都免了。

有专门服侍她的侍婢和内侍，她是这一宫之主，说话也是管用的。这样她就不用随着其他人一样，恪守着宫里的各项规矩，就连掌灯用膳都是死板的硬规。

她可以晚起，可以早睡，可以让小厨房准备自己中意的吃食。可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一心修行，无人来叨扰。

这是她来人间将近三百年过的比较舒适的，虽然很多时候她也觉得寂寞。没有人懂她，连她自己都在混沌中，而且她并非真的喜欢清静。也想有人能陪着说些话，可又不知该跟谁说，又要说些什么。

徘徊在热闹的宮宴上，看着眼花缭乱的歌舞，吃着味同嚼蜡的食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倒是宁愿这样清净。她毕竟不是人，虽然有这幅肉胎，可言行举止总怕露了马脚，悬着的提防心太让人累。

最快乐的时光可能是在魔王身边，那几年虽然短暂，却让她第一次有了归属感。那里都是些人神共弃的各类妖魔鬼怪，大家谁也不会笑话谁，凭实力说话而已。

她也不过是个法力低微的小妖，和她一样低微卑贱的有很多，凭着一副还算看得上的表象，做了魔王近身的侍女。她倒是习惯了听话，魔王待她不坏。当然魔王瞧不上她，可有可无而已。

不过被魔王瞧上是好事，并不像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那样，像个贞洁烈女宁死不从。事实上，没有人不愿意的，若是做了魔王的姬妾，就不总是要供人差遣度人脸色的那么幸苦了。就好像她现在这样，成了人间王的妃子，自在了许多。

最喜欢的是无事时，可以和姐妹们闲话，或者出去逗弄凡人。她们不杀生，也吃不了人，只不过是觉得好玩。学人说话，学人认字写字，学人用筷子吃饭，也学人礼义廉耻……就是学不会人的勾心斗角腹黑阴毒。

起因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姐妹看上了一个凡人。偏那凡人是个修仙收妖的道士，开了天眼，能看见她们。会花言巧语能哄骗她们，又会些小伎俩能逗她们开心。她们习惯了卑微，没有被重视过，一时受宠，便有姐妹红鸾星动。

代价是沉重的，那人功利心太强，为了得到他师父的重视，为了能更快的进益得道，不惜收了那动了凡心的妖。那妖被他师父用来修炼法器，从此意识不由自主，只供人驱使。

姐妹们想要为她报仇，不过是落入了更大的陷阱。她们统统被散了元神，炼成了一颗朱丹，服了便能增强法力。

她也一样，本该是死了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何，散掉的元神又聚到了一起，过了几年还是那个样子。她们都不在了，她也不敢再去魔界。魔王大概不会相信她的解释，反而会怪她，回去只怕是自寻死路。

那时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姐妹们法力太弱，弱到杀气太重的凡人她们都不敢靠近。可她却是相反的，她怕冷怕阴暗。而鸡鸣后带着露水的阳光，哪怕中午灼热的烈日，她却是喜欢的。每到端午重阳，那时人间阳气重，姐妹们都不敢出去，她却感觉那些天修炼的最得心法，每每都提升很快。

所以她才想到这大显王宫来，大显王是真龙天子。又早听人说，他是位天纵的英才，同他那盖世英雄的祖父神似，又最大的继承他的高祖，那统一天下开创了大显的王。所以在人间属他的阳气最重，靠他近些有利她修炼。而且大显王宫地势好，风水好，也不会有鬼怪来骚扰。

也许法力强一点便不用再这样畏首畏尾，她受够了孤魂野鬼的卑弱，不管要用多少年，总归有个盼头。反正她又不会死，就算元神被散掉了，她还可以重新汇聚起来。记忆不会丢失，她就可以从头再来。

大显王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换上了一身寝衣，长发也散开落了一片，只面向里躺着。

内侍官报，“陛下来了。”她也只是一动不动。

“冬日夜长，这几日更是冷，按说该早些休息的，可你这也太早了些。宫里刚传了晚膳，我原想着和你一道用点。”

大显王进了来，见房间的灯暗了，到里屋一瞧，却见她睡下了。便只在炉子旁烤暖了手，直到驱了身上的寒气，才走到床旁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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