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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树说要“晾我两天”,可这一晾就到了过年。

除夕前一天我醒得格外早,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既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我拉开窗帘,看着灰扑扑的天空出神,直到枯黄的落叶在窗台上堆出一掌的高度,我跳下床洗漱。

舅舅很早就说过了,今年大年三十是太姥爷的八十大寿,我们该回外婆家过年,为防堵车,今天得赶早出发。我掬起一捧凉水打在脸上,心想给宁树准备的新年礼物是注定没办法在年前送出去了。

我睡眼惺忪地趴在餐桌上嚼蒸饺,其实是支着耳朵听楼下的车声,李大佬最烦看见我半死不活犯困的样子,我得时刻准备着正襟危坐——可我等来的却是苏羌。

我看着这人春风得意地抱臂往我家门框上一靠,斯文的镜框都压不住他脸上的嘚瑟,细看之下,那神色竟与宫斗剧中荣登凤座的皇后娘娘没什么分别。

这就是上位成功的嘴脸……我直起到一半的腰顿时塌了回去,麻木不仁地想:能被李大佬恩准一道回娘家,这简直可以载入史册。

身边的人好像都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不像我,告个白都告不利索,还把我那告白对象给气跑了。

我难得生一回病,因此病魔分外舍不得离开我,在那场低烧转为感冒之后,就断断续续地没好过。上车前我又吃了一次药,歪在后排等着药效上来。耳机线用拉高的外套掩盖,耳朵传来杰米罗奎尔早期的歌,宁树的常听曲目与我有高度重合,听着听着眼皮就难以抑制地下坠。

我陷入一种矛盾的状态,身躯极度疲乏,大脑却愈发清醒了。

车载暖气给得过于充足,显然是为了照顾我这个病号。苏羌在等红灯的间隙把外套脱了,只穿一件黑色薄毛衣,是最简单的平针织法,仔细瞧还能发现一些勾坏的针脚,和我身上这件除了厚度不同再没有别的差异,毕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李女士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露在毛领外的一只耳尖,很快就飞起一层薄红。

“有点热……”她在苏羌看向她时欲盖弥彰地说,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什么,抬头从后视镜里看我。

我后仰着将上半张脸埋入帽兜覆盖之下的阴影,假装自己已经酣睡如泥。

苏羌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倾身将她那一侧的空调出风口按下了些,极轻地在她侧脸落下一个吻,悄声说:“借我提个神。”

我愣了愣,随即真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有除牵手以外的亲密动作,他们向来顾及我的感受,对这一点我始终心知肚明,也从没说破这种体贴。一是我逐渐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任何好意都诚惶诚恐;二是其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如果这场景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会不会失控。

酸涩有一点,难受也有一点,可居然就只有一点,所占比例小得几乎可以无视。如果非要给此刻的感受找个形容,那大概是“空空如也”。

像是某种自然规律,父母和子女的关系纵使再如何密切,也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正如雏鸟不会永远是雏鸟,待它羽翼渐丰,总要振翅高飞的。这道理我比别的人懂得早一些,它萌生于我不再一味地埋怨北城的某个时刻。

因为结局是可预见的——我才会是那个最终离开的人。

而到那个时候,苏羌会陪着她,看我越走越远,拥有全新的生活。她或许会哭,但有人为她擦泪;也许会笑,但有人拉着她的手听她数我小时候干过的每一件蠢事。

等车身向前滑出,我静静睁开眼睛,看李女士伸手为他扶正下滑的眼镜,苏羌就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车窗外的薄雾被晨曦破开,轻柔地描亮她指节,无名指上有银光一闪而过,意识到那是什么,我蓦地一怔,缓缓吐出那口憋在胸口的气,按住了眼角。

我由她的心血倾注,可苏羌才是她一生的归宿。

我……不该嫉妒。

苏羌显然是有备而来,提前了解过了地形,十八弯的山路也开得稳如平地,弄得我始终没有装作被颠簸的车身晃醒的机会,直到我看见落了薄雪的山林间那个分外醒目的砖红色屋顶,随着一声李女士“到了”,我揉着眼睛“悠悠转醒”。

外公外婆当了一辈子农人,久居深山,舅舅和李女士说了不下百次要接他们到市里享福,他们都一概拒绝。李大佬没办法,只好自作主张地在山上给几位老人盖了新房,各类设施一应俱全,很有一点养老别墅的意思,甚至还翻新了牛棚。

那牛棚比我家出租屋还气派,小时候,每回我跟着外公去放牛,我都感觉自己牵的不是寻常的牛,而是什么皇家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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