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小巷里的少年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下的纨绔子弟，忽然惊醒一般的放下了手中高举的石块。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而后低下头去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少年抬起头茫然四顾，几度无人。

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到最后几近癫狂，眼角依稀还有水光滚落。

“伏湛。”

少年猛地抬起头，看到巷口月光下那抹皎洁的身影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他突然觉得那一瞬间，一直紧紧抓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手松开了，那一直紧紧纠缠着他的压迫了然无踪。

伏湛下意识的把双手往自己身上蹭了蹭，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自己惊扰了乖巧的女孩儿。

他缓缓地跪下去，慢慢的伸出手，拥住了她。

还没来得及欢喜，便见怀中人消散如云烟……

他顿时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却最终，猛然惊醒。

那群纨绔的拳脚仍然肆无忌惮的施加在他身上，他们也似乎在嘻笑嘲弄着什么，只是此时此刻，伏湛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是突然暴起将这些人全部打倒，随即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小巷。

他很平静，没有发疯的砸人，也没有失控的大哭大笑。

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出小巷，一步一步的走进光亮里，心底却越发寒凉。

姑娘们手里拿着漂亮精致的花灯快步躲开他，来往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他们似乎在猜测这个满身泥泞一脸哀凉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而后者只是冷冷的斜睨那人一眼，阴戾的目光瞪得人脊背发凉，那人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友人匆匆离去。

人群似乎安静了下来，又似乎他根本听不到那些嘈杂的声音。

少年的背后有万家灯火，眼前有千盏明灯，而他只是兀自抹去唇角的血迹，像一头孤单的狼，独自行走在被世间遗弃的阴暗里，步步生寒。

上元节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伏湛如是想。

浮生岛，蓬莱宫，观星台。

夜浮罗一身白衣背对着观星台的大门，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满天星图，最终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夜家现任家主夜明深恭敬的站在他身后，问道：“先生为何叹息。”

夜浮罗闻言笑而不答，只是拂一拂衣袖径自坐下，“许久未与明深对弈，来。”

头顶是星辰漫天，手下是棋局一盘。

纵横交错间大势已分。

夜明深将手中无处安放的白子放回棋笥，抬手对夜浮罗作了一揖，“先生棋艺高超，晚辈自愧不如。”

而后者只是慵懒的依靠在椅背上随意的摆摆手，他仰头看着随棋局而动的星图自言自语道：“人生啊……寂寞如雪……”

“呵……”夜明深看着他自怨自艾的模样委实觉得好笑，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把当年那堆老骨头都从土里挖出来也未必认得出。

“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夜明深自觉失态，掩唇咳了一声以缓解尴尬，“先生可以等得久了？”

“不久……多少年都能等……”夜浮罗拿着手里的扇子自顾自的扇着，只是思绪似乎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忽然直起身正襟危坐的注视着夜明深，幽幽的问道：“明深这一生可有什么遗憾？”

夜明深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你若是说没有，我就揍你的意味。

不过幸好，遗憾他还真的有。

“有啊，当然有了。”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碗，上面描绘着梨花的纹样，“瀚海浮生境里，我晚了一步，也没能带走她的孩子，星盘轮轨之外，我又晚了一步，没能带走她……”

“唔……你和夜兮丫头……嗯……有缘无份？”夜浮罗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他，似乎对他这扎心往事很是满意。

夜明深对他此刻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置一词，毕竟正儿八经的死了老婆的人不是他，“只是遗憾，我当初在浮生境里为什么要跟南柯说我是舅舅？我就应该说我是爹爹……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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