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明玉第一次见到南柯的时候,她还是那个院庭深处懒见外人的景和。
她是平昌王爷的侍妾,而他是东陵的国师。
他是夜家人,只要有他在,即使这江山是造反得来的都是名正言顺。那日明玉受邀前往平昌王府小叙,他早去了片刻,伏湛还没回来,就在府苑的花园中他与景和惊鸿一面,便执念了一生。
那时的景和素衣白裳墨发轻挽,眉眼间一缕忧愁平添羸弱,只是那目光清明似一汪泉水直入心底,润泽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他是个医者,平生所愿不过救死扶伤,阴谋算计视人命如草芥都非他所愿,非他所愿,他也还是做了,自踏入陆地的那一刻起,他这双手再未救过一人,说什么身不由己都是借口而已,只能骗骗自己。
遇到景和之前,他可以一直欺骗自己,不碰药草不辨病症不是医者。
可是偏偏是景和,那么突兀的撞进他眼里,就像白芷汀的某个角落里悄然成长出了一株不知名的药草,那么的神秘,那么的让人期待。
他很好奇,好奇为什么那个即将死去的弱小女孩儿只一眼便审判了他的内心,审判了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所以他后来常常会去看看平昌王府一角小院里那个似乎并不受宠的侍妾,只是那位年轻的将军更擅长欺骗。
他总是在白日里冷着一张脸对景和,仿佛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暗处的明玉却看得清楚,他会整夜整夜的站在景和的窗外什么都不做只是固执的守着一道门、守着里面的人,他也会寻觅一只好豢养的幼崽悄悄放进她院子里,暗搓搓地看着她笑逐颜开,冷硬的眉宇间也会浮现出一丝温和。
只可惜好景素来不长。
对□□的最后一次清剿,伏湛领军去了太子母族封地西南,那一战何其惨烈明玉全都看在眼里,太子垂死挣扎,王爷归心似箭。
待到这一战凯旋,他们就能将太子一脉连根拔除,伏湛也就不用再小心谨慎的将姑娘藏在笼子里了。
班师回朝那日,伏湛急着和家里的姑娘相聚,他说那天是姑娘的生辰最适合化解误会重修旧好。
化解误会、重修旧好,那词汇听起来过于美妙,明玉觉得南冥人都信奉‘悦己’他也不该难为自己,所以他很识趣,独自进宫面圣,伏湛一人早早归了家。
他在宫里与新帝对弈,消遣着自己的时光,如果不是侍者匆匆来报说:“平昌王爷一人一枪屠了景相阖府上下一百八十四人……还有平昌王妃景初及其陪嫁侍女一十三人。”
谁也想不到,最终,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与新帝匆忙赶到王府时,入目的是一片喜庆而热烈的红,若不是王府的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当真希望刚刚只是侍者误报了。
王府的管家是护国公府的旧人,他只是叹着气一言不发的把他们引入冰室。
明玉看着这位年轻将军的婚礼,没有高朋满座,只有门庭萧瑟,没有红烛帐暖,只有一室冰寒。
他的心上人安静的卧在他怀里,早没了生机。
而他只是环抱着姑娘,将他们绑在一处的头发剪下,小心地装进锦囊里。
喃喃自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新帝似乎想要劝说什么,而伏湛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抵着姑娘的额头轻声说:“吾妻浅眠,莫吵着她。”
明玉看得很开,这姑娘无论生死,都与他毫无交集,他亦无需庸人自扰。
只是任他想的如何通透,那幅画上姑娘的背影和她脚下依偎的猫儿他一直带在身边,一直看了许多年。
将军战死在平定西秦的最后一节,取他性命的人是西秦的摄政王,将军最后也没能和姑娘合葬,她的尸身被人盗走了。
将军死了,便也没人再守着她了。
明玉辞了官,重拾了医书,带着那幅姑娘的画,踏遍了河流山川,他到死都没能再归故里,他余生都在弥补自己曾经的冷漠。
当他醒来抹去脸上已经冰冷的泪水,才发现浮生境里桑田沧海,走出来也不过是漫长光阴里的短短一瞬,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不过是浮生境里的一场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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