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1）

他会走上那条凶险的路，何尝不是为我呢？只因我十四岁那年说身边没有可用的武将。他便弃了那年的院试，跑去参军。这一去，把家里人都气坏了，本来就不受宠。还这般任性妄为。家里直接断了他的钱粮。大冬天的，连件棉衣都没人给他送。偏生那年西北格外的冷，大雪连下好几月。这一来，身子就冻坏了，年轻时身体好没显出来；后来年纪稍微大一点之后就藏不住了。旧疾缠身，人不过三十又六就没了。就是寡人登上王位的第二年。那个人死在了西北。和戎敌的最后一战，国胜了，他却倒在了那里。真正的马革裹尸；却没有还。他留在了西北。听将士们说，他最后一次出征前和手下人说过，要是哪一天他去了，就把他葬在西北。他或许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寡人得到他战死的消息之后，已经是他去的第二个月了。一切已成定局。有时，寡人会想，他是不是恨寡人，所以不肯回来。

他没有理由不恨寡人；寡人有时候这样想。他也没有理由回来。心悦之人心里没有他的位置；生他之人早已离世；与他交好之人不在京城。无亲无友；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寡人二十那年娶了正妻，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年方十六，是最好的年纪。寡人娶她也只是想拉拢她父亲。那个人却是至死都没有娶，连小妾都没纳。我父王在位时，也想过给那时已经是将军的他说一门亲，不知他怎么和父王谈的。父王提了一次之后就不再提为他说亲这回事了。后来，他四处征战，娶亲一事也就被搁置了。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寡人最近总是做梦。梦见的多是寡人年轻时，梦里出现最多的是那个人。

那个人，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寡人忘了说，那个人年轻时曾是京城众多待字闺中的女子的梦中情人。想来那个人是不知情的。寡人梦见他老对我笑。然后梦就结束了。那个人是不常笑的。在外常常是一副冷谈的样子。可京中闺秀偏偏喜欢他那一丝不苟的样子。或许大多是冲着少年将军的名号去的，但心悦他的人是很多的。寡人知道。

梦见的次数多了，寡人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会不会是那个人心有不甘？寡人差人找了个道士，据说能看见阴间人。那是一个阴天，道士进宫作法；道士作法之前问寡人:所求为何？寡人想了想，说：“帮寡人问问他，在下面过的好不好？”约莫是三炷香后，端正坐着诵经的道士站了起来；对寡人说：“王上，王所问之人托草民给王带句话：愿润归平安喜乐，百岁无忧。此人似乎是还有所牵挂，草民看他一直在奈何桥旁，不肯过去。”润归，寡人的字。寡人告诉过那人，寡人娶亲后，他就再没叫过寡人的字。

平安喜乐，百岁无忧。原来那人死了还是记挂着寡人。

‘那人不转世会怎么样？”寡人听见自己在问道士。“因着那人是将军，才能在奈何桥边逗留这些年，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用太久，应该就能转世投胎了。”道士回答道。

“你下去吧。”寡人说道。道士退下后，寡人突然觉得很累，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可寡人还是站着。原来还是有这么一个人，死后还是惦记着我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的深情，寡人早已辜负。心里再多愧疚，也不过多给他烧些纸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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