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一)(1/2)
话题上天入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到花剑月身上。
一来,这人的确暗示过会找河神府的麻烦,二来,虽然不知为何,但他的确享用过人祀。
总之,河神府的小神们思来想去也只能把给河神府找麻烦的嫌疑放在他身上。
延津镇镇民的祈愿是河神不强行征收人祀,而朝然自始至终就没有收过人祀,按理说,这一条因缘线应当是连不起来的,但朝然左手的确又多了一根因缘线,这说明延津镇民身亡的确与白川有关。
朝然着实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道不出。
白川流域的凡人祈愿时言语简单直白有一说一,可那延津却是位于白川与入海长河的交汇处,虽说延津勉强也算白川河神的辖境,但那儿毕竟是重要的口岸,商人文人相对较多,十个里有七个说话能拐十八弯的,就连祈愿时都不忘委婉。
一群小神围着琢磨了许久,猜想他们祈愿的意思应当是请河神收了祭品以后就不要再让人莫名其妙落水身亡了。
这祈愿说来简单,实际却是为神所难。何况朝然本就有自己该做的事,就是没事闲得慌她也不可能每天蹲在延津一个个将失足落水的人捞上去。
如此,解决此事的办法似乎只有朝然找出并处置了那造成延津近来频频有人落水溺亡的元凶。
可这一没妖二没魔的,谁会无故害凡人性命?若是凡人自己因为私利杀人呢?最坏的情况是花剑月真的出手找她麻烦,但他何必用给自己身上揽杀孽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延津的信众可真是送了个大|麻烦上门。
若实在不行,朝然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而因缘线还没消去的话,便只能麻烦斐怀帮忙了。
这是实在没办法时的办法。
她不吃延津镇民的供奉,但人家为了解决有人溺亡这事花大价钱硬生生把祈愿递到她跟前,说明这事已十分严重了。她身为白川的河神,白川里起的乱子都或多或少与她有点联系,她不能轻易将这事翻篇掠过。
明知花剑月这段时间应当不想搭理河神府的任何神,朝然还是派小神去为自己递了一封信函去山神府询问情况。等了几天,理所当然地没等到回信,她也放弃了从花剑月这边查起的念头,改而每日巡视河道时,多在延津待一会儿看看情况。
古怪的是,穿过延津的白川河道里一切正常,与白川其他河段的情况没有任何分别。并且朝然在延津蹲了几天,压根就没见着有人溺水身亡。
延津镇民祈愿所求到底为何?祈愿中提到的人祀又是什么意思?
此事久久不见进展,因缘线开始限制朝然的神力。某日她巡视河道时,突然眼前一花,差点从小舟上摔下去,还好黛姑娘及时将她扶住了。
小神们听说这事,给朝然出主意,让朝然拜托斐怀将这无聊的因缘线强行消了。
朝然摇头:“再等等。”
再等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小神们劝不动她,忍不住到斐怀那儿说几句。
可斐怀只是笑。他说:“她想做什么便由她去。”
小神们无奈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朝然神力日渐衰弱下去。
一个月后,朝然携水脉魂珠巡视河道时,魂珠光芒黯淡犹如萤火。
水脉魂珠是件瑞器,而非法器,唯一的作用便是将拿着它的神明的神力投射出来驱散邪祟。神明有多强的神力,魂珠便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如今朝然的神力已不及之前十中之一。
她面上没什么痛苦的神色,可谁都知道那日渐衰弱的感觉必然是不好的。
但同情归同情,一些原本不该有的对朝然的不满却是不会少的。河神府的一部分小神不自觉地对朝然有了些怨气。
河神就任之后,自身气运便与河流相连,她的气运强白川的也会跟着强,她弱白川也弱。小神们生自白川、悟道于白川、在白川成神,并且受白川限制,白川的变化自然也会投射他们身上。朝然刚来时神力强气运也不差,小神们自然欢欣鼓舞,但她这会儿衰弱了,却连带着白川也有些死气沉沉,小神们实在挤不出笑脸相对。
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独断专行,让整个河神府的小神都跟着她受罪?
先河神纵是被花剑月打成猪头了,也未曾连累过河神府的任何一个小神。
她一个依仗他人庇佑的失忆神明,老老实实做她该做的事,遇上处置不了的便不要多管闲事,不可以吗?
还有,之前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隔壁山神的坏话,她便拉下脸来训他们,搞得就像人家隔壁山神会领她的情似的?也不知她胳膊肘究竟是往哪边拐的……
这些日子,朝然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小神的倦怠与唉声叹气是什么意思,但她只能装作一无所知。
小神们认为河神应该事事以河神府为先,朝然也不愿意无故将罪名按到不相关者的头上,不愿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也说不清两者哪个更占理,只能看最后的结果。
兴许固执……或者说执着,两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执着的胜者理应获得赞美,而固执的败者只能借讥讽下饭吃。
小舟行至延津,朝然放好魂珠,提了礼衣衣摆踏水阶而下。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河水中,有一缕极淡的腐朽颓靡的香。她曾闻过。斐怀曾说,这是亡灵的气息。
亡灵,水鬼……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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