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五)(1/2)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角木神女先是以请山神河神休息为由拖延,后来索性什么理由也不找,自顾自地提前走人。
山神河神述职当场,三位监察观礼的神官缺一不可。角木神女无故提前退席铁定得挨罚,但若是被她抛下的一众神明在她不在场时接着述职,那他们所将面临的便不止是挨罚这么简单了。
奈何人家是龙神,且有战功在身,其他神明只能敢怒不敢言。
花剑月前两天好歹还能耐着性子跟朝然一块儿出现在大殿之中,后面两天黛姑娘去问时,百灵小神直接传达他们山神大人的原话:“不去,滚。”
朝然不能再等。
被斐怀封在杯中的魔族已近吹灯拨蜡。
角木神女是龙神,她也是。
已有数万年没有山神河神胆敢在陟罚台上擅闯观礼神官的居所。
罩在角木神女居所外的结界压根拦不住青龙……或者说,她也没想拦。
当望舒神女乘长车托月轮滑过天际时,朝然携着瓷杯来到那处掩不住奢靡之气的水榭。
被称作元翀的少年神明持灯站在水榭外,似是等候多时。见了朝然,他恭敬行了一礼,温声道:“青龙大人请。”
朝然冷淡一颔首,什么都没说。
元翀对她的态度没有丝毫不满,温顺地提灯走在前面领路。
回廊后的四角小亭中,角木神女斜倚在小榻上,松松垮垮披了红衣,裸露的两臂上束着金臂钏,越发衬得她体态丰盈肤如羊脂。
听见脚步声,她一撩眼皮,媚气横生,却又不失神明的高贵。
这样矛盾,这样美丽。
女侍为朝然送上座椅,可朝然并不落座,而是掖着两袖居高临下地看着角木神女。
两位同样来自龙域的神明对视片刻,最后还是角木神女先移开目光,她抿了口琼浆,眄着朝然揶揄道:“怎么,河神大人是来我这儿罚站的?”
朝然开门见山道:“如若神女这些日子的举动是针对我身份的,还请神女尽快停手,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了正事恐怕神女也担待不起。”
她不是个会放狠话的,只说这一句并将她酝酿许久的威仪抖了一半。
角木神女是什么人物,一眼就将她强撑出来的强硬看了个清楚,于是愈发悠闲懒散,慢条斯理地道:“小朝然,你父君没教过你与旁人谈判时万万不能露怯么?你站着,不敢与我平视,便是明摆着告诉我你怕了我呀!”
朝然僵了一瞬。
角木神女弯了弯嘴角:“坐吧。”
朝然踌躇片刻,还是坐了,可两眼仍是直直盯着她,分毫不退,有种莫名的倔强。
角木神女被她逗得真的笑了出来,可说话时该含糊的一点都不落:“你方才说什么?我针对你的身份,我有什么好针对你的?”
朝然生硬道:“那神女为何每日都在快到我述职时提前离开?”
角木神女半真半假道:“我累了,想休息了,不可以么?”
这话简直没法接。
朝然第一次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感到懊恼。
亭子顶端嵌着明珠,可不知是那珠子本身不争气又或是亭中人有意为之,亭中光线黯淡。角木神女那精心描画过的眉眼在这黯淡的珠光中显得氤氤氲氲的,她那一身浮在表面上的慵懒妩媚仿佛开始腌渍进骨子里了。
她刻意垂着眼睛,语调轻缓,语气带着明明白白的傲慢:“小朝然,你于我是故人不假,但我有什么针对你一个小辈的理由呢?”
朝然下颌紧绷,沉默不答。
角木神女支额看着她:“再说了,就算是我真的针对你,你所谓的要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左右耽误了事也不是耽误我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神界清净,就连一声虫鸣也不得闻。
长久的沉默里,朝然缓缓道:“你说与你无关便与你无关?”不等角木神女开口,她又接着道,“若我说的事与龙域有关呢?”
角木神女完美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但只是一丝罢了。她像是被朝然的无知逗笑了,“好心”地道:“我差点忘了你被下了咒,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此,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被驱逐出龙域的呀,当我离开龙域的时候,我便与那鬼地方再无干系了。”
朝然目光沉沉:“所以呢?离了龙域,你便不是龙神了?你忘了龙域里有什么?”
角木神女愣了愣,像是听见什么极好笑的笑话,难以自抑地大笑起来,笑得眉目都有些狰狞:“是龙神又如何?仅凭一个龙神|的名头便想束缚我?而且,龙域里那东西塌了又如何,左右死的不会是我!”
朝然垂眼看着她,眼神说不上是愤怒或是怜悯,又或者两者兼具。
角木神女没了笑容:“小朝然,你没资格这样看着我。”
在黯淡的光里,她眼角有不明显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纹路。
神明并非不会老,只是老得格外慢。因此,衰老的时间持续得也格外长,痛苦的时间也格外长。
朝然叹了口气:“总之,我今日来此并非要与神女争辩,只希望神女之前无论因为什么阻碍于我,明日莫再如此,不然此事若是闹到神帝跟前,你我都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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