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化之石(1/2)
楚江淮进入卧室的瞬间,就因为它的面积惊了一下。
虽然楚江淮也是个有大房子的人,但店里根本没有“卧室”这个概念。所以这间屋子的空旷就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这间卧室明显是两间屋子打通之后形成的新的空间,相较于正常的卧房,这样的房间在视觉上就大的莫名其妙。
赵宽透露过,这间公寓足有二百多平的使用面积,光是卫生间就有四个。在客厅喝茶的时候这种感官并不明显,但一进入这个经过改造的卧室,它的空旷就异常惹人注目。
尤其是在没放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楚江淮环顾四周,感觉一层黏腻的阴冷瞬间纠缠包裹住了他。这间卧室有着高档公寓不应该出现的潮湿,加上空旷的空白给人的压迫感,任何人走进来的第一个瞬间绝对是扭头就走而不是睡上一觉。
但是那种诡异的阴冷并不是来源于空旷。这间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盏玻璃吊灯和一个梳妆台,很分散地摆在屋子里,没有任何装饰,突兀地露出大片的瓷砖地板。
看得出来它们都是很豪华的设计,实木雕花的工艺很精湛,和客厅里气派的沙发茶几很匹配,但是它们在这个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很少有卧室也是瓷砖地板的设计,这个房间里也没有与华丽的家具相配的壁纸和地毯,惨白的墙壁就像一片出现得不合时宜的照片底片,在玻璃吊灯细碎花纹的反射下被切割成分裂的碎片。
楚江淮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简单,却也并没有什么与九宫相悖的陈设,尽管这些家具十分违和,但在卦上的确没有错误。
就好像......玩游戏的时候建筑分忽然不够了,所以没法再往里面塞家具和摆设的感觉。
“你们随意看吧。”赵文远靠在门框上,神色依旧不善。
在王盈盈的描述里,卧房的床头柜上应该有一个石头蛊。石头蛊是一种十分普通而常见的蛊术,仅仅用普通的石块,被下蛊者的身体信息和五毒的汁液就可以完成,不论是对于施术者还是对于被下蛊的人来说,影响都不是特别恶劣。
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材料简单容易获取,且外表普通不易察觉,放在施术者身边或是被施术者身边都可以发挥作用,因此石头蛊很常见地作为新手的练习品出现在各种场合。一个有经验的堪舆师或许可以辨认出那不是一块简单的石头,可对于外行来说,要认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当王盈盈说出“石头蛊”三个字的时候,楚江淮就有些疑问。王盈盈作为一个对堪舆之术完全不感兴趣的人来说,能随手拍下一块石头并“让别人帮忙看过”,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但委托就是委托,跟警察局查案还是有些区别的。总不能真的揪着人家说你的线索太诡异啦你不说明白我就不接!何况王盈盈说的有那么有因有果逻辑清晰......
所以当魏苓托起那个朴实无华的石头的时候,楚江淮简直对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产生了怀疑。
简直太顺利了......不需要用什么符咒进行验证,楚江淮一眼就看出那个石头经过了人为的改变。
相较于正常的玄武岩,这一块原本是深灰色的石头肉眼可见的更深,这种颜色的加重源自于五毒毒液的长期浸泡。
楚江淮弄到过不少这种液体,五毒的汁液分别为蛇,蜈蚣,壁虎,蟾蜍和蝎子,它们的毒液颜色都很深,混杂在一起几乎就是一种暗沉诡谲的深紫色,在取出来的时候就如同西方女巫坩埚里熬制的某种魔药。玄武岩本来就不是什么紧实的石头,被毒液浸泡的时间一长,那些液体已经沁入了石头的最里面,虽然取出后表面已经风干可以徒手拿起,但只要一沾水毒液渗出,用手触碰就是致命的。
“这石头是我去泰国的时候带回来的。”赵文远见楚江淮去研究那块石头,勾唇笑了笑,透出绝对的自信:“纪念品。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你自己做的么?”楚江淮挑起一边的眉毛:“泰国?哪年去的?”
赵文远笑了起来,这个年近六十的男人已经失去了年轻的活力。
说起来六十岁并不是会从商业帝国退下来的年纪,但赵文远显然已经不再上班,开始完全按自己的爱好生活了。但在某些瞬间他中年时代的意气风发还是会闪回在他身上。就像那些模糊的照片里一样,他笑得像一只狡诈的雄狐,和那些同样狡诈的人称兄道弟,宣称自己坦诚无比,侃侃而谈的口中吐出阴毒危险的蛇信。
“你知道的,楚大师。干你们这一行总有一点不好,就是凡事缺少证据。就算你们拿出我藏在枕头底下扎满针眼的小纸人,满世界说我大行诅咒之术,只要没法律规定人无聊了不能扎纸人,谁也不会管你所谓的‘证据’究竟有没有用。”赵文远瞥了一眼魏苓手里的石头,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不一样,我们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证据。比如跟查资金的摆证据,跟那些吸血的媒体摆证据。他们只要证据,我也一样。”
“是么?”楚江淮皱起眉,像是苦苦思索似的咬着嘴唇:“据我所知,有时虚假的证据并不能抵过绝对的真实。比如我如果拿着这个石头去检验,说你毒害你的妻子呢?”
“毒害我的妻子?楚大师,你真是......太年轻。”赵文远抚墙大笑:“那我表示这块石头的来历我并不清楚呢?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明是我造了这块石头呢?年轻人,做人性格别那么死,有时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上的现有的东西,能展示多少你想让别人知道的故事。”
“所以......如果你身边的人身上出现了相应中毒的情况,再拿这块石头送去验也没有问题?您真当医院和警察都是摆设么?过失伤人罪也不是小罪。”楚江淮看了看那块危险的石头,挑衅似的抬了抬下巴。
“还算聪明,可是内人并没中毒,真是可惜了。至于警察......就算我这几年肆无忌惮地逃税漏税,但是只要拿出像模像样的账册就能粉饰太平。他们只要能证明我说的话的证据,不管是真是假。”赵文远好笑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样的谈话感到厌烦。
但教育年轻人是老一辈的义务,好为人师也是他这种人的特性,赵文远没法教育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所以教育教育楚江淮这样“还算聪明”但是不太成熟的年轻人,还是可以多说几句的。
“你说的对。”楚江淮满身炸毛了挑衅忽然偃旗息鼓,忽然明亮起来的浅香槟色眼睛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所以我们一般不接这种当事人不配合的委托......你知道,一般来说他们都是怕得要死然后主动来接受我们调查的嘛。但其实我们也并不怕接你这类的棘手东西,毕竟开店时间也不短了......不是什么委托都能顺心顺意的嘛。”
赵文远是狡诈的秃鹫,腐朽的羽尖染了数十年商战尔虞我诈流下的血。但楚江淮不是什么毛躁莽撞的年轻人。楚江淮是千年的狐狸,他早就成了精,柔软的皮毛下是不死不灭的灵巧的魂。那是不属于食腐动物的猎物,是更加精致的狡猾,相比低劣和阴毒更让人捉摸不透。
“本来没想过会有意外收获的。我知道你们这类觉得自己掌握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刺激一点的剧情......所以也没担心你会换一个假石头摆在这儿。”楚江淮现在笑得志得意满,浅色的瞳孔里跳动的光影离散又聚合,让他显得更像一个刚吃到鸡正在偷偷笑的狐狸:“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故意给我们开门,甚至这个石头可能早就收起来了,但是又被你摆了出来。现在我们不但有这块本来不能算是证据的石头,还有你能因为逃税而被送走调查的一点小证据。”
“逃税?”赵文远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并不是没有脑子,用了录音笔?你觉得仅仅就凭我随口说的那几句话,就能真的把我送进局子?”
楚江淮耸耸肩:“所以说是额外收获啊。你平常捣鼓石头的时候不看看新闻的吗?现在的政策就是抓‘大老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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