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1/2)
西施似乎有所动容,深深看了郑旦一眼,却还是摇头拒绝了,“大王同郑旦姐姐回去用膳就好,妾身子不大爽利,不便陪同。”
她说完这句话,夫差的神色像是没什么变化,“那你好生歇息。”
“也是,你身子向来不好,”郑突然想起西施的病。似乎已经许久没见过她病发,郑旦都快忘了这回事,“那你注意些,外面风寒,就不必送了。”
郑旦的话虽然这么说,西施还是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门外,雪色亮得有些刺眼,郑旦在出门以后,仍然不忘回头吩咐她一句,“快回去,外面风不小,你身子本来就弱,别来逞强。”
西施点头应下,一副乖顺模样看着他们走下台阶,转个角身影都不见以后,才转身回去。西施一回去,一旁伺候的婢子便抬手将宫门重重关上了,发出不小的“嘭”一声响,“那位装模作样关心美人的样子,真令人——”
西施当即打断了她的话,“谁教你说这样的话的?”
西施因着范蠡时不时易装进来的缘故,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一直使唤着的婢子。这个婢子方才被提上来不久,西施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这种话。这话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为她出气,实际上却未尝没有什么挑拨的意思在里面。
西施因着自己想要安稳,便不大在意这些后宫女子之间的你来我往。但她只是不想去接触,而并非对这些全然不知。能当着她的面同她讲郑旦坏话的人,必然是觉得自己同郑旦只是表面姐妹,实际上却是相互憎恶的。
想通这层,西施的眼神不自觉地便有些凌厉了。可惜那婢子却没注意到这个看起来向来温温婉婉的美人中忽然闪现的凌厉神色,只当她也赞同自己的话,便愈发有了更近一层的意思,“不是谁教的,奴婢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奴婢不信美人看不出来,那位郑旦美人每次过来,都能寻个由头将大王引往吴宫,也未免太不将您放在眼里!”
西施带着笑听她讲完,屈起指节在几上敲了敲,“你说得很对。”
那婢子以为自己说到了西施心坎上,还要再说下去,却蓦地睁大了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西施仔细看了那个打晕婢子的人一眼,确认来人是谁以后有些隐藏的欢喜,连眼睛都像是亮了许多,“上将军,果然是您。”
“你这边的守卫倒是宽松得过分,”来人把方才被他打晕的婢子踢到一边,不由皱眉,“吴国的婢子怎么这样胆大,连上头的话都敢胡说。”
西施笑了笑,没答他的话,反而是说了另一句,“麻烦上将军了。”
大抵是这婢子以为她能摸准自己脉门,以为她其实是厌烦郑旦次次来将吴王带走的,只是碍于所谓的“姐妹情深”不好说出来。但她却把自己的自以为当作了既定事实,并将它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这五年过来,自以为能因为这几句话成为西施心腹的婢子并不算太少,却不知道,她们说出这些不讨喜的话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之后会安排别的人换上来,你无需担心,”范蠡点点头,“幸而吴王没将姑苏台像吴宫那样也严密防护起来。”
便是因着姑苏台没有被守卫严加把守这层便利,姑苏台现今的寺人婢子,有不少是改头换面被安排进来的越国人,这些人若仔细算起来,算得上是一支特殊的军队了。
但也是因着吴宫与姑苏台的这一差异,让他们意识到,即使表面上仿佛是西施郑旦分享着夫差的目光,但恐怕他真正在意的人,唯有一个劲儿将夫差往西施这边推的郑旦。
西施希望郑旦早日发觉这一点,她能明显感觉出,夫差在佯装疼爱自己的时候,向她投来的冰冷视线总是有着些审视的意味,这让本就心虚的她更加胆怯。反而郑旦似乎因为一直执念于完成越王教给她的任务,对吴王总是过分主动:或许她更加适合侍奉在吴王左右。
而郑旦却直到现在,都似乎对此全然不知,或者说……是全然不信。她似乎笃定了夫差如同她所见的一样宠爱西施,是以哪怕是次次来这边引走吴王,也好像是被定义为自己是在为他与西施之间这虚假的关系添柴加火。
这让西施感到格外地忧虑,隔着半开的窗凝视着外面有些晃眼的雪光,在范蠡面前就陷入了沉思。
雪在这个时候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甚至天上还被托起来一轮发白的太阳,乍一看过去有些像是挂在白日里的满月,不大刺眼的银色同地上铺满的银色相映成辉。
虽然夫差说姑苏台与吴宫离得并不算远,实际上它们已经分别是吴国王宫的两端,其实并没那么容易到。夫差同郑旦并排走在雪地上,每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前面的两位主子不说话,后面跟着的一种寺人也自然更加安静。
终于,郑旦像是受不了这安静,主动开了口,“大王觉不觉得,这一地的雪铺在地上,像极了干净的白帛?”
夫差直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轻柔地触碰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便看见郑旦用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像极了尚未长大的孩童拉着自己可以信任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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