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缓缓归矣（1/2）

镜子不能照太久。

信息来源是高三某一次英语周测做的小猫钓鱼，一篇难得生动的文章，被他万里挑一地记住了。说人一旦注视某个东西超过十秒，就容易产生物极必反的陌生感。

论证过程很翔实，有逻辑，迥异于一模二模卷上主流的心灵鸡汤，得出的结论很被林均认可。

毕竟他在无数次的发呆里有过无数次触类旁通的体验。

比如现在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就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张逐渐清晰的陌生人像。

“好久不见。”他说。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镜子里的江思瞪着他。

“这礼拜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均说。

“这不是你连续八天不让我录音的理由。”江思不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半途而废？”

“我会录的。”林均按了按眉心，“能别说成语吗？”

“不要夺人所爱，你知道我喜欢说成语。”江思把手撑到镜子顶部，挑衅地看着他，林均真不知道以自己的身高是怎么撑上去的。

“林至还会说成语，太可爱了。”江思不伦不类地模仿着林均的口吻，“博学多才，深藏不露，简直让人神魂颠倒，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他眨眨眼睛，声音正常回来：“你没发现又不是我的错，你不要错怪好人，乱拳打死老师傅。”

“老师傅不是这么用的。”林均心里有点恼羞成怒，“……你别摔了。”他忍不住又说。

江思扑哧一声笑了，把手从镜子顶上拿下来。

“咱们感情真好，”他说，“老师说我们比你上一对好多了，你很有潜力。”

“老师，”林均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感觉有点心累，“你的老师又是谁？”

“我还没跟你说？”江思有点惊讶，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谁让你不跟我说话。”

“我说了，”林均看着他，声音里不自觉带出了点火气，“我这礼拜很忙。”

江思愣了愣，面色也冷淡下来。

“哦，”他冷冷地说，“那你忙去吧。”

林均眨了眨眼，镜子里又回到原来那个亦步亦趋的自己。

心里的火尚未燃尽，点火的人却跑了，他抓住自己胸口的T恤衫，泄愤地把那块布攥揉成一团。

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林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你干什么呢，一个钟头还没洗好？我要找东西，快出来帮我一起找。”

“你自己找，”林均抽了张卫生纸，开始一条条抹掉镜子上的水汽。“我已经洗好澡了，不想动。”

“好——”林至拉长声音说，“不用你动，我动行吧。”

林均把纸扔进垃圾篓里，又打开水冲了一遍抓纸的手指，“对，”他说，“你自己动吧。”

“我……擦，”林至说，“你最近嘴很贱啊弟弟。”

林均打开门，对门口的林至笑了笑，“擦也是脏话，哥。”

林至抓起他的手，把手指挨个捏过去，“……没洗很久啊，你在里面干嘛了？”

林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任由手指被抓着，道：“自娱自乐。”

“没意思，”林至说，“你这个年纪应该出去互动，知道吗？”

“这是经验之谈？”林均玩味地问。

“经验肯定是有的。”林至把他的手放下来，转身朝客厅走去。

林均跟在他后面走到客厅，动作舒展地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只有经验没有谈？”

“没有。”林至干脆地说，坐到林均旁边。

一根不知道被谁留在沙发上的逗猫棒因为两人接连坐下的动作弹了起来，被林均敏捷地在空中抓住，扔到了茶几上。

“爸爸呢？”他把上半身往林至那边靠了靠，问。

“回窝了，不开心。”

“……窝？”林均警惕地看着对方，“我记得它不睡窝。”

“咱们的窝。”林至把手从后面伸到林均肩膀上拍了拍，“人家都洗澡了，不能只给鞭子不给糖啊。”

“你给我把它弄下来。”林均把身体挪回来，瞪着林至说。

林至摇摇头，像模像样地缩了缩脖子，“它会挠我的。”

林均：“……”

他把肩膀上的手打开，从沙发上站起来。

“哎，忘了正事了，”林至突然说，“我刚发现厨房柜子里就一个杯子，其他几个不知道放哪了，你帮我一起找找吧。”

林均要拿手机的手一顿。

“什么杯子？”他冷静地问。

“就平时喝水的玻璃杯，这么长的——”林至比划了一下，“你没发现我们这几天都用一个杯子喝水吗？”

“你好像也没发现。”

“这不是发现了。”

“储物柜里应该有备用的。”林均敷衍地说。

他假意专注地盯着手机，开始不停地刷新浏览器界面，其实只是一张接近空白的新闻网首页，但是林至的角度看不到他在看什么。

“我找过了，没有。”林至说。

他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均，似乎也没那么在乎杯子的去向。

“那就买两个新的。”林均关上手机，往卧室走去，“明天再说，我要睡觉了。”

“怎么了？”林至在他背后问道，“好像突然情绪很差。”

“我很困。”林均推开卧室的门，“而且只是两个杯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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