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茶,轮回癸(9)(1/2)
“如果你不和我说实话,我没法帮你。”
满屋子药水味,昏暗而冷淡的白炽灯,四周都弥散着一股子倒霉的死亡味。
程谶已经尽力放缓了自己的脾气,软塌塌的声音和风细雨,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地有……人情味。只是在听者耳里,她这人情味来得有些生硬。
病床上的年轻女孩,不过二十岁,尖瘦惨白的脸,一副短命的面相。她叫刘秀娟,是A大的学生,因为患了白血病,所以不得不时常蹭医院的床位。
到底是经过生死大风大浪的女孩,刘秀娟那张短命的面容平静得波澜不惊,淡淡地看着程谶。实际上她一个月前就做了干细胞异体移植,死的几率百分之九十,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过九月,可是她却奇迹地撑到了十一月。
好不容易捡来的命,她却在两天前服用安眠药自杀,看来她是觉得自己命太硬,没那么容易挂,才如此作天作地。
暹城最近不太平,A大两起学生“自杀案”,都与面前这个女孩有关。这个女孩,没有人管,也没有钱请律师,于是,临危受命,甚至有些赶鸭子上架的程谶,成了嫌疑人的辩护律师。
命运就是一个轮回。一年前,孟弋提起的公诉案,她还曾经作为原告的律师,送刘秀娟的父亲进了监狱。
“你如果真的那么想死,为什么不在手术前死?那样死的几率可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现在又开始寻死,你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别人?”
程谶很想翘着她的二郎腿,可是她穿着工作短裙,她还是很分场合的一个人,不愿意自己的形象在外面有损。
于是,她只好乖乖地正襟危坐,和刘秀娟说话时也尽力用着自己的好脾气,甚至说的格外委婉,当然,这也只是她自以为是的委婉。
“我的爸爸,是个杀人犯。他到死都不放过我!”
刘秀娟说罢便躺进了被窝,自己的头也埋在了被子里,背对着程谶,就像一只串好了待烤的大蚕蛹。
刘秀娟的爸爸一年前抢劫杀人,后来被撞死在路中央。事情都过去一年了,刘秀娟为什么突然又提起了她爸爸呢?
程谶很想再问些什么,可是望着她有些倒霉又凄凉的背影,迟疑了下,最终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关了灯,掩好门。
程谶按下电梯的同时,手机响了,是刑警组的程彧,也是她的小叔。
“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程谶一手拿着手机朝里头说道,电梯已经从楼上下来,到了8楼。
她走进了电梯,电梯里头还站着一男一女。她瞥了眼高跟鞋边的口红,不以为意地提醒浓妆艳抹的女人:“你口红掉了。”
她说罢,把手机放在包里。她只觉得脊梁骨冷得不禁让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禁下意识往后瞄了一眼。
那只口红还在地上,再往上去看那穿着渔网袜,黑色吊带裙……一颗茶树菇一样的女人,此刻正直勾勾盯着程谶。那双眼无神却又瘆人,没有眼珠的右眼还在往下滴着血,丑得吓人。
程谶的心不安地咚了两下,她反应迅速地朝她旁边白大褂的高挑男人淡定说道:“和你说话呢,你的口红掉了。”
男人一直是目空一切,充耳不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一个口罩,所以连听力也不好了。
程谶弯腰捡起口红时,假装无视那只弯腰瞅她的妖艳女鬼。她镇定地站起来,拿食指戳了戳白大褂男人的胳膊,男人这才愣了愣,转过脸。
她撞上男人幽深双目之际,从心底迸发出来的奇妙感觉一下子涌现出来,沉甸甸的。那种异动摸摸飕飕的,可是她无心顾忌。
她捡起口红,无视鬼鬼祟祟打量她的女鬼,正视着男人,问道:“先生,这是你的口红?”
男人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程谶。医用口罩下,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木讷表情。他迟疑了片刻,终于从她手里拿过口红,低声道:“谢谢。”
他从她手里抽过口红时,不小心碰触她的指尖,她只觉得凉得瘆骨,就和从冰库里拿出的鱿鱼一个温度。
简单两个字,从容镇定,礼貌客气,就好像这口红就是他的,而不是那女鬼的。
也许是因为男人应地太过肯定,毫不犹豫,反而让程谶木讷了一秒。待反应过来,她连忙回之一笑,道:“不客气。”
电梯停在了2楼,电梯门开了。白大褂男人走了出去,眼看着那只妖艳鬼也跟了出去,跟在男人背后,越来越远。
程谶原本不想管的,有很多鬼其实不能靠近人,作为鬼,只要不是执念太深的,或者怨念太强的,都害不了人。
人有坏人,鬼有好鬼。只是鬼长得磕碜了一点。有时候人心叵测,比鬼更可怕,所以为什么要怕鬼呢?
即使程谶心里这般想,那鬼不一定会害人。可是想到那女鬼狰狞模样,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程谶行动比脑子快了一步,急忙按开了电梯门,跑了出去。
整个2楼有些暗,她朝着刚刚电梯门缝里的方向,从包里摸出一瓶两指粗的喷雾。她脱了高跟鞋,赤脚跑过拐角处,看到那只妖艳鬼要准备跟进去了,她三步并做一步,一把拎起女鬼的衣领用尽力气往后甩。
女鬼被甩远,又立刻飘回来,狰狞地看着程谶,就好似看见什么新鲜玩意,用那磕碜人的声音问道:“你能看到我?”
女鬼说罢,就狠狠扑向程谶,那没有眼珠的右眼还渗着血水,不停地往下流。
程谶手里握着喷雾,被女鬼逼退了两步,还想着谈判,只是语气有些冷硬:“你这样的女鬼我见多了,要么走要么死!”
女鬼还在紧紧逼向她,看来谈判失败,她已经很有诚意了。
于是,程谶拿起喷雾毫不犹豫地对着女鬼的脸就是一喷。红色的液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就像一颗颗不太浓郁圆润的红色小珍珠,在女鬼触碰到之际,骤然消失在空气里。
做为一只养鬼专业户,程谶还是默默为那只女鬼心疼了两秒。
屋里头听到动静的男医生走了出来,程谶立马把手里的喷雾塞进包里,恢复正常色。
她没事人似地朝男医生摆手,平易近人地一笑,打着招呼:“晚上好。”
“……”
卞亭山此刻已经把口罩摘了,露出他那张精致的俊脸。
他唇红齿白,五官端正,凌厉的眉下,那睫毛又密又长。深眼窝,高鼻梁,眼深邃凉薄。背薄腿长,穿着白大褂却又意外地贴合。
只是这张俊脸表情严肃,打量着她,还有她手指上的点点血迹。
程谶心尖又无意识地摸摸飕飕起来,一抽一抽,席卷着她的大脑。
这种小心翼翼,不能自已的紧张,程谶都一度怀疑是不是有鬼上了她的身,才让她有了这些深沉而莫须有,不属于她的情感。
程谶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就像一个犯错被抓现场的学生,饱受老师目光的严刑逼供。
不让自己处在下风就要先发制人。
于是,她望着卞亭山,一本正经问道:“你是哪个科室的?方便告诉我名字吗?”
他老老实实交代:“神经外科,卞亭山。”
“卞亭山?这一听就不像一个人名,你讹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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