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如梦(1/2)
若论及人与人的相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因缘际会?
亦或是,前世的爱恨情仇中那些没讲完的痛苦与执念?
陆久之曾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梦到了许久没有梦到的翎微。
在那个梦中,翎微坐在一大片红红的花朵中央,面容隐没在缭绕的雾气里。她垂着头,发丝纠缠在黑色的藤蔓之中。
他靠不近她,也发不出声响,徒劳地看着她默然地坐在原地。
他长久地凝视,突然翎微抬起了头,眼角流出了血红的泪水。
这时候突然一个惊雷炸起,久之瞬间惊醒。醒来后的他惊恐万分,随后怅然若失。
久之嘲笑着自己。
他幻想过翎微虹裳霞帔,钿璎累累的妖娆;也期待过与她共赴一场生死的迷情,即使那并不属于他,他仅仅渴望从旁看着,看她姿容艳丽的风情,看她永不枯萎的风华。
他也只能是这样从旁观赏她,由此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充沛丰盈。
然而命运将他们都推到了某个不得已的境地,从所有人的手中剥夺了享受人生的权利。
从那之后,久之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然凋零。
久之送过夏荣,在春风和煦的夜里漫步回到了入云阁。
夜深了,花楼里的人差不多都散去了,涂脂抹粉的姑娘们也几乎都不见了踪影,仅留下小厮们正在无精打采地收拾那一室狼藉。
一位穿着华贵、年纪稍长的女子正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吸着烟管。
久之认得她,楼里的人都叫她溯溪姑姑。
她是当年他第一次出楼时见到的那位与翎微对话的女子,是这个楼里的掌事人,姑娘们的衣食起居、楼里的大小事务差不多都由她负责。
她年岁虽稍长,但是眉眼间残存的风情让人顷刻便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绝代风华。
无论何时见到她,她永远华服着身,形容精致,手里握着那杆永不离身的黄金烟管。
她虽然平时看着慈眉善目,实则性格非常果敢,行事颇为严酷,楼里的姑娘们和小厮们都非常怕她。
她不喜欢烟雨,倒是很喜欢翎微,对久之也很和蔼。她的出现没什么规律,有时候成天儿都端坐在楼里,有时候个把月不见踪影。
久之走上去恭敬地跟她打招呼,她看到他很温和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到一阵疲惫压顶般地袭来。
他换去外衣,正打算睡觉,突然听见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地响动,仿佛是有人站在门口小声说话。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门缝朝外面望去,外面的人正是翎微和陆朝元。
陆朝元将脸凑到翎微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翎微木然地侧耳听着。随后陆朝元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不肯动弹,轻轻揽住她吻了一下她的额,然后转身下楼了。
久之看到翎微用一种麻木夹杂着悲伤的神情看着陆朝元离开的背影,半晌闪身进了屋。
久之心里涌起了细密的疼痛,他回去披上外衣,然后闪身出来,左右看看确定周围。
这里是走廊的尽头,平时就不会有人过来,今天更不会有无关的人在这里闲逛了。
他将窗棂纸小心地戳破一个洞,从那里望去。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是刚才同陆朝元坐在一起的那个脑满肠肥的猥琐男人。
他胖得出奇,一张油乎乎的脸上全是汗水,戴着好几个闪亮亮的戒指的肥厚手指夹着筷子,不断地往嘴里送菜,边喷着唾沫星子说着什么。
坐在旁边的翎微显得格外娇小,她脸上凝着微笑,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她帮他夹菜,不时地给他倒酒。
那男人越喝越兴奋,将翎微细长的手指攥在手中细细摩挲。
翎微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任由男人摆弄。
久之看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燃烧起来了,烧得双目赤红。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倒在床上。
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冲进去了,但是不知是懦弱还是理智的情绪拉住了自己。
他把嘴唇咬得发白,对陆朝元的恨这一瞬间升到了极点,同时甚至有些憎恨起了翎微,最后又憎恨起了自己的愚蠢和无能为力。
许多种情绪烧灼着他,抓挠着他。
久之来回地在屋里踱步,他多么希望此刻这楼里开始着火,或者闯进一伙什么歹徒,让这个地方从此消失。
坐立不安万箭穿心,终于他还是坐不住了,又偷偷跑出去贴着洞往里看。
桌子还摆在那里,一片杯盘狼藉,翎微和男人却不见了。
久之一狠心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然后钻了进去。
这屋子里的烛灯长时间无人照看已然昏暗,他小心翼翼不要碰到任何东西,摸到了卧床附近。
这边的灯光更加昏暗了,他看见翎微单薄的背影。
她面对着华贵的卧床站立着,一动不动地看向里面。
他也这么傻愣愣地看着,翎微的侧脸在摇曳的昏暗烛光下表情捉摸不定,加上穿着那一袭黑衣衫肃立在那里,一瞬间房间显现出阴森森的凉意。
久之本以为自己冲进来会看到什么令人作呕的场景,事实上他甚至做好了杀了那个男人的准备,此刻他顺手抓起来的瓷花瓶已经攥得发热,没想到这里却是这番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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