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宇新2（1/2）

陈来凤和儿子媳妇已经等在垃圾箱房的门口，三个人都面有菜色，神情哀戚。尤其是陈来凤，面露呆滞，眼光空洞，双腿打着颤，如果不是儿子媳妇在边上搀扶着，她就会像滩烂泥一般瘫软到地上。

连一紧紧跟在奉书的背后，心里紧张，就恨不得能直接爬到他背上去趴着。

陈来凤的儿子跨上一步，先跟余奉书打招呼：“是余先生吗？我们家的娃娃在哪里？快让我们见见他。”言罢有些哽咽。

陈来凤和媳妇更是哗啦一下，就泪流满面。

余奉书冲他们点点头，转头柔声细气对连一说：“能看到李宇新在哪里吗？”

连一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往四处瞧了瞧，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墨镜碍事，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她摇了摇头，抬手把墨镜往上头顶了顶，架到头顶，这又仔细找寻了一番，终于在垃圾箱房墙角边的阴影里看到一片蓝色的衣角。她又把墨镜重新拉回来，浑身都绷得紧紧的，稍微抬头用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点，说：“应该躲在那里，我看到衣角了。”

余奉书握住连一冰凉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又安慰般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乖啊，不用怕，你喊他出来再见见家人，然后送他离开。”

连一攥住奉书的手，紧张得要命，好在戴了墨镜，视觉上的隔离让心里面有少许安慰，她抖抖瑟瑟往前挪了几步，离墙角还有些距离就停下步子，蹲下身对着墙角，语含颤抖地说：“李宇新，你过来，能看见谁来了吗？”

小男孩慢慢探出脑袋，满脸忧愁，看了看父母家人，朝连一点点头说：“我刚刚喊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理我。”

“那是因为你已经死了，活人当然听不见死人说话。”连一觉得自己说话忽然就不用经过大脑思考了，嘴巴舌头居然就那么一下子失控了，这句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你才是死人，我没死……奶奶……”小男孩突然就哭着奔向陈来凤，抱住她大腿。

陈来凤一家并没有意识到。

连一看着悲伤的一家人，一时也忘记跟小男孩计较，转头跟奉书说：“小孩扑过去抱住他奶奶了。”奉书拉过连一，摸摸她脑袋，轻轻说了一句：“干得不错。”

“奶奶……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好久……”李宇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下去了。

连一看得眼眶酸涩，哽咽着对陈来凤一家人说：“李宇新就在奶奶身边，抱着您哭呢，他问您怎么才来，他等了好久。”

陈来凤一家听了顿时嚎啕起来：“小新啊……我的孙儿……奶奶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陈来凤伸手去身边摸，却一次次抓了个空。

声嘶力竭的哀号响彻周边，引来不少师生的围观，也引来了保安。

“来，来，都让一让了，让一让了，出啥事体了？”两个保安吆喝着挤进来看。

余奉书连忙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两根烟递上，打招呼：“没大事，没大事，暑假掉河里的小孩子家人来这里祭奠一下，马上就走，师傅给行个方便。”

保安接过烟，又四处看了一番，他们也听说过暑假里发生的学校保洁工孩子溺水的事情，便也心生同情，跟余奉书点点头，交代：“声音小一点，尽量不要影响到别人，注意安全，啊？”

余奉书点头，拍拍保安的肩膀：“一定一定，师傅麻烦了。”

保安转身离开，还不忘记招呼周边的围观群众：“散了啊，都散了，也没啥好看的，人家没了小孩子，难过啊，你们也都别跟着看热闹了！”

人群稀稀拉拉散了大半，连一心想，还好教授英明，叫她戴了墨镜，不然这要是让熟人给认出来，以后在学校还要不要混了。

闹腾了一阵子，陈来凤一家的哭声渐弱，余奉书让连一想办法一边让李宇新回忆事发当天的过往，一边引他往当初溺水的小河边走。

连一慢慢感觉到了寒冷，就像第一次在通宵教室那般，有寒气逼近骨头里去，但她还是按照奉书的意思，牙齿打着颤也得硬着头皮上：“小宇新，后来呢？你好好想想，奶奶去买饮料，让你等着的，你怎么就走了呢？”

宇新放开奶奶，顺着大路往外走：“后来……我看到一只猫……我就追着猫跑啊……”

连一拉着奉书，跟着宇新往外走，余奉书冲陈来凤一家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宇新像是想起了所有的事情，边走边说，“我跑着跑着就迷路了，找不回来了，我就想去找奶奶，我以为奶奶忘记我了，然后就一路走出了学校……”

连一向陈来凤一家转述了李宇新的话，陈来凤一家一边跟着走，一边又哭得死去活来。

走出校门没多远，就到了事发的小河边，小河不宽，对成年人来说也不算太深，但是对于一个6岁的孩子来说，那却是个可以即刻吞噬他的巨大怪物。

走到河边，李宇新猛然顿住，再不敢往前，他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安静了片刻，再次失声痛哭起来：“奶奶……奶奶……我不好，没有听你话，我不该乱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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