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令(1/2)
山上一片狼藉,侍卫、下人、新请到的匠人都上上下下修正、忙碌,竹贤来回指点恢复原有的阵法设置,从山下到山上,这段距离有多远,竹贤已经模糊了,这些年随明珺来到山中,便决定以此为他们这些旧人的终老之地,现如今,斯人已逝,再看着这条路,曲曲折折,缠缠绕绕,竟像风筝的绳索,绳头一直在明珺那里,她生,在她手里,她死,在她灵魂安息处,就这样,悠悠的,竹贤一辈子也出不去,也不想出去。
明珺离逝,他竟找不到责怪命运残忍的理由,生死自有天命,自颠沛流离中走来,最后能有十年宁静岁月,足矣,明珺,有我在,此山我会替你继续守住,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的安宁。
山中布置本就颜色素雅,因山主过世,屋里屋外添了许多白色,更显寂静。山间小山路两旁隔数十步也挂上白色经幡,飘飘扬扬,竟像山中刚下了一场初雪。
苏沐顷当晚与苑子澜大醉一场,人到伤心处,言语始终苍白无力,一心只求忘却当下悲痛,深醉,是最好的选择。
钟琪醒来后,有阿朵姑姑陪着,犹如姑姑仍在人世,只是远行一段时间,多少获得一些慰籍,渐渐心情有些平复,但上山的一番硬拼,内息紊乱,仍需一些时日调养。
“我的好姑娘,今日可有好好吃饭你这内息损伤可不要马虎,药要按时按量吃。”阿朵姑姑一早又进来殷殷叮嘱,慈爱之心溢于言表。
“辛苦阿朵姑姑,还有竹贤,昨日见他都不如以前话多了,头发也白了一半,你们比我所受悲痛只多不少,却还要照顾我...我...”钟琪又觉得难受又觉得羞愧,大家都很悲痛,她却又哭又闹,毁坏山中阵法及剑阵,平添这许多麻烦,好似这世上独她最有情最悲最痛。
“琪儿,记得,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年纪还小,世间之事经历犹少,自小失母,姑姑待你如亲身女儿般,最亲之人骤离,自是悲痛难忍,我和竹贤与你姑姑这么多年,早知结局,比你们几个孩子有心理准备,且我们年岁大了,对生死之事比你们通透,你呀,切莫再说麻烦,没得生分。再说你姑姑对你委以大任,你得赶快好起来,别想太多。”阿朵拍拍她的手,提起明珺,也不免眼角湿润,但终是笑着接过药碗,略吹散热气,示意钟琪喝下。
“姑姑身后...”钟琪一口喝完,忍不住又提起明珺身后之事,提起姑姑二字,又是哽咽,不能成句。
“你姑姑不愿尸身埋于地下,总想着古人说尸变之类惊悚可怖,再加上此生流离,经历太多,觉得人生实苦,不愿留于人间,再堕入轮回,愿身归尘埃,化身山间轻风。故我们山间挂满经幡,愿她安息,再立衣冠冢,供你们有个念想。”阿朵说着,望着窗外白幡,就像看到了故人身影,逶迤而来。
“阿朵姑姑总是最明白姑姑她的心思。姑姑还有何事要我去完成,我定当竭尽全力。”钟琪挣扎起床,床前一拜。
阿朵也没阻拦,受了拜,又扶她躺下,说了句:“你稍歇息,我去去就来。”转身出去,再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木色陈旧,看着年日甚久,上面盘踞蛇形模样的雕刻,栩栩如生,阿朵把盒子交给她,“打开吧,打开你就知道姑姑要你做什么了。”
钟琪接过盒子,慎重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蛇形戒指,若说盒子上蛇形雕刻是栩栩如生,那这个就是巧夺天工了,戒指有点大,只能用作扳指,蛇嘴不是尖尖的三角舌,而是一粒珠子,“按一下珠子。”阿朵又说。
钟琪正痴迷的看着这戒指,听得指令就惯性的按照指令按动珠子,啪的一下一根琴弦从中弹出,“这便是弦杀术,不到万一不用,也是每任山主才知道的秘密,你姑姑叫我转交于你,得此扳指者,便是苑家暗卫所认的山主,蛇眼睛内所含之图形便是山主与暗卫的暗号,自古符易盗,人心亦易变,故暗卫之首皆守护在山主身边,竹贤便是上一任暗卫之首。”
钟琪忙合上盒子,递还给阿朵:“钟琪万不能受山主之位,姑姑隐居山林,还苦心经营,多费心血,按情按理都应是苑大哥来接任山主之位,钟琪才能武功皆比不上两位师兄,万万轮不到我来替姑姑看管门户。”
“你姑姑此生遗憾女子过多束缚,晚年能有你这样胜似亲女的孩子,自是当做自己重生一般,不愿你遭人掣肘,不得自由,留下暗卫与你,既是责任,也是想护你一份自由,至于你自己能走多远,也是看你造化。”稍微顿了一下,接着又说:
“至于才能武功,最强者未必是走到最后者,正因为才能武功子澜和苏沐顷都强于你,又是男子,难免牵扯进庙堂之内,对暗卫留存未必是好事,若一着不慎,全盘消灭殆尽也是有的,不若你一个女子,远离朝局,还能给暗卫们在江湖一丝安宁。加之暗卫掌握在你手,保护子澜也是顺理成章,你姑姑看人不会错,难道你姑姑离去,她的遗愿你也要违背了”阿朵再次把盒子按回她手中,“你不是很奇怪你姑姑为何没给你留下只言片语,你姑姑是洒脱之人,亦不愿留下任何物件或者片语叫你们睹物思人,平白让你们挂碍。该教的该说的该给的都在平日朝夕相处中了,走了,万事空,她轻松,你们也随意,她只愿你们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若遇艰难困苦,常秉初心就够了。”
“姑姑就是我的初心,想着姑姑,危境之中亦不觉困苦。”钟琪眼神明亮坚毅,手托木盒,高举头顶,对着窗外山间,拜了三拜。
“孩子,过来,因与你父亲渊源颇深,你姑姑不愿与他正面冲突,徒生事端,加上那些年她也累了,故只想山间韬光养晦,仅留了一些守卫在此,为免你父亲察觉暗卫异动,便将其余大部暗卫放在了南方,此次你接任山主,便去南方一趟,一来认认门,二来见识下何为江湖,如有任何不妥,飞鸽传书,竹贤自会助你。”
阿朵把明珺叮嘱的事交代完,又宽慰了钟琪一会儿就自出去忙了。下午竹贤过来简要说了一些南方目前的形式,天色将晚时,便起身离去,说第二天一早再过来教她暗卫内务。
过了两日钟琪觉得好了许多,便下床去了苑子澜那边,一走屋内,看见苑子澜立于窗前,如清风朗月一般,那样干净清淡,发带被山风吹起,飘然如画中人,这些年在山上习书弹琴,愈加温雅,不染尘俗,全不见当初初到之时异域豪情了。
听到钟琪进屋的声音,他转头过来,一脸温煦,见之便让人有了三分安宁。钟琪就这样望着他,就这样看着,便觉得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上苍何忍,让他自小要一家骨肉离散,终于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母亲的时候,母亲又走了,钟琪只是这样与他对望着,轻声说了声:“对不起。”虽然知道这三个字于实质并无意义,但想来想去,所剩下也只有这三个字。
“嗯?母亲的遗言难道是让你嫁给我?”
“啊”
“既然不是,何来对不起。以后不要这样说话,成心吓唬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