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1/2)
冯真真闭口不言。
林克言自然不会放过她。
他看似笑得温和无害,绕冯真真转了个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冯小姐之前亲口说,这位先生并不喜欢你,是你对他单箭头暗恋。看来,最近在优质男士们的追求下,冯小姐还抽空逆袭了这一位,倒过来让他追求你。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冯真真终于听懂了林克言话里的意思。他怀疑她一边跟他上床一边勾搭尹佳念。
好胜心太强的男人果然很可怕,再不喜欢的东西,哪怕丢到了垃圾桶里,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不对啊!
冯真真忽然回过味来,林克言应该从没见过尹佳念。上次她拿尹佳念当挡箭牌,说她有单箭头的对象,既没说名字更没展示照片,林克言怎么会知道就是尹佳念?
冯真真脑子里转过千万个念头,在外人看来却是站在那儿装傻充愣。围观的漂亮女孩们又开始骚动。
“这女人肯定有问题!”
“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殊不知林克言和冯真真的一举一动落在尹佳念眼中,越发验证他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想。发生过关系的一对男女彼此靠近,周围的空气跟没有发生过关系的是完全两样的。
当着林克言的面,尹佳念假装亲热地搂过冯真真,歉然:“对不起,都怪我以前太蠢,让大家误会你在倒追我。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早就想对你做这件事。”
说完他不给冯真真任何反应的时间,朝她吻了过去。
冯真真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尹佳念”就被吻住了。
旁观的小谷又兴奋又惊喜,大叫起来:“尹天才!!就知道你跟真真姐有戏!”
冯真真却不知道这个吻是什么滋味。
若是一个月前,尹佳念如此表白、亲吻,就算明知是演戏她也会高兴得像被爱豆翻牌的粉丝,配合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此刻她却只感觉太过突兀又为难,眼睛不由自主瞟向林克言。
冯真真看到的林克言并没太大反应,只是略略有点吃惊。
尹佳念却看到了林克言突然攥紧的拳头。
他不由笑起来,更用力去吻怀里的女人,并且,敏捷地在林克言发作之前放开了她。
短短十几秒钟,冯真真云山雾罩地被吻又被放开。她不知道林克言是什么反应,似乎也不需要再去看他没什么反应的反应,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亲吻会把被河神诅咒的体质传染给对方。
冯真真担忧地看了一眼尹佳念。
尹佳念生活简单,整天对着仪器,就算被河神诅咒,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尹佳念这看似深情的一吻令绯月等人再没有借口继续刁难冯真真。他一手拉着冯真真,一手将醉晕了的浅浅推给赶过来的小K和他的朋友们,在林克言不能发作的愠怒目光注视下,带着复仇的快感,像凯旋的将军一般,冲出酒吧。
浅浅住在位于郊区的公司员工宿舍。
尹佳念准备开车上高速之前,经过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醒,后怕地想起来,他唱歌的时候虽然主喝饮料,但吃烧烤的时候被小K朋友灌了一小罐啤酒,其实根本不能开车。
手忙脚乱叫了代驾,把浅浅送回宿舍交托舍友照顾后继续送冯真真回家,已是晚上十点多。
车开到建筑设计中心附近,路过一片别致的由旧立交桥改造的绿地和水池,尹佳念说他不太舒服,要求下车。
冯真真担心地扶着尹佳念下车。他往草地深处走了又走,一直走到被藤曼和景观灯装饰的立交桥柱子下才停住脚步。
冯真真:“你怎么了?下午吃坏肚子了?要吐这边有垃圾桶。”
尹佳念:“没事,一小罐啤酒还不至于就喝坏了我,要不怎么一眼就看出你跟林总之间不太对劲。”
他的单刀直入令冯真真脸色骤变,越发验证了他的猜测。
冯真真此时悟到尹佳念之前冲她暗示、假装追求她、说各种甜言蜜语,原来都是为了挑衅林克言。
“谢谢你拔刀相助,我跟林总……”
尹佳念:“别害怕,不用担心我泄密。反而我比较担心你。林总一看就是花花公子,你绝不是他对手,沾上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言片语一下子戳中了冯真真心事。
这一天是农历十五。
望月之夜。
高悬于天上的圆月向人间发散着冷冷的、神秘的银色光芒,映照着绿地里大片大片花草,同样洒在钢筋水泥的都市由大街小巷构成的动脉和毛细血管上,随车流人流向外无限延展开去。
美好却无情。
“我跟他,阴差阳错,绝不是一般人想的那样,我也绝不是浅浅说的那种人。这件事本不该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本打算把它当作一辈子的秘密永远埋藏,等时间过去,他忘了,我也忘了,就可以当作从来没发生过。”
尹佳念想起他心爱的那个女人:“肯定是那个男人的错,一定是因为他太烂了!”
冯真真:“谢谢你为我抱打不平。其实我也有责任。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能不能请你替我保密?”
尹佳念抬头仰望星空:“放心,我会好好保密的。许多事情本来就不足为外人道,活在这世上,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讽刺和嘲笑不曾令冯真真流泪,这句带着理解和暖意的话却令她心里的坚冰刹那间融化,眼泪夺眶而出。
活在这世上,谁都有秘密。为什么偏偏她的秘密如此痛苦?河神的诅咒实在太过沉重了!她挣扎、矛盾,甚至连掌控身体的自由都失去,桩桩件件,无一不拉着她沉入水底,动弹不得。
尹佳念掏出一块手帕递过来。
看到那块老式棉质手帕,冯真真破涕为笑:“手帕?现在很少有人会用手帕了。”
尹佳念望着那块手帕,恍然间似乎回到多年前月光下的田野中。
隔了十几年的岁月往回看,那时的月亮似乎比现在更圆,更亮。雪亮的月光下纵横于田野间的阡陌同样犹如人体的血管,交错着向远处无限延展开去。
7岁的他极目远眺,远处的远处依然是纵横的阡陌,苍茫无垠,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前方渐行渐远、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快要消失不见的,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盛装打扮,如月光下的美人蕉,面孔却狰狞如毒蛇,声嘶力竭的吼声回荡于旷野之中。
“走这么慢,是想再害我一次吗?你身上流着恶鬼的血!怎么不干脆去死!去死!”
他踉跄着往前追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母亲已经消失不见。
他沮丧而痛苦地在月光下甩掉皮鞋。
锃亮的小皮鞋里面,是一双被过长的脚趾甲捅穿的破烂不堪的袜子。
脚趾甲已经断掉。
袜子的脚趾头部分烂成几缕丝线,其中一道狠狠勒进指甲缝里,勒出一道红色血痕。
他咬咬牙,掰掉断掉的脚趾甲,却因为用力过猛,将脚趾扯出血来。
那一瞬间,母亲的怒吼声仿佛再度响彻耳际:
“你身上流着恶鬼的血!”
尹佳念转过头对冯真真笑了一下。
“公司的人都叫我尹天才,其实我很惧怕这份天才。因为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天才的罪犯。”
这个秘密早已湮灭于时间的灰烬之中。
然而他全身17.6万公里长的血管中依然奔涌着那个疯子的基因。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一个医院临时工和他的妻子居住在县城城郊的家中,除了这个妻子婚前名声不太好——其实很多漂亮姑娘婚前名声都不会太好,他们的小家看上去跟其他家庭并没太大不同。
直到妻子临盆前的某天夜里,几辆警车带着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那个小院,大家才惊讶地得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临时工竟然就是邻市令人闻风丧胆的“雨夜银魔”。
他在近十年的时间里,在案情曝光、人们防范一年甚过一年的情况下,前后在邻市残忍奸杀12名女性;自学反侦察知识,一次又一次挑衅警方的追踪,全身而退并以此为乐。
这位天才的罪犯本来还能再暗中得瑟个几十年——他打算在儿子出生后就收手。
像其他一些著名的案件一样,很多凶手一旦停手,要经过数十年,有了技术上的突破,加上警方坚持不懈追凶才能得到结果。
然而恢恢天网通过一次巧之又巧的警察就诊经历将他捕获。
尚未出生的尹佳念从此随母亲离开那个家,四处漂泊。
直到遇到了她。
“你看,每个人都有秘密,对吧?现在,我知道了你的,你也知道了我的,我们扯平了,你不必感到局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