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行（十）（1/2）

“娘，娘，您回来啦！”几个细细的小孩声音从里面传出，不过似乎是吴氏“嘘”了一声，这些声音立马便小了下去。

惜安环视了一圈，土庙不大，应该是被废弃的一处地方，外面是黄泥土地，连树木都没有多少。左墙那里有一个破洞，几根断裂的木条垂在上面，勉强还能看出原先窗户的模样。惜安贴着低矮的墙根小心靠过去，透过破洞朝里望。

土庙里面空荡荡的，一个已经塌了一半身子的泥塑菩萨立在上面，前面是一张满是灰尘的三脚供奉桌。此时正有三个小孩从桌下陆续爬出，两男一女，男孩大些，七八岁的样子，女孩则跟吴氏怀里的小姑娘差不多大小，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因吴氏背对着窗户，惜安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却注意到几个孩子爬出的时候，吴氏紧绷着的背部明显松弛了下来。吴氏弯下腰，将叫做慧儿的小女孩放到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

爬出来的那个小女孩嘴里轻轻地叫着“娘”，步履蹒跚地扑了过来。吴氏亲了亲小女孩的脸颊，让她跟慧儿站在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油纸包。几个孩子的眼睛瞬间都亮了，两个小姑娘甚至都咽了咽口水。

那是几个不大的白面馒头，看起来已经没有了热乎气。吴氏万分小心地一人一个分好，看着孩子们开始放进嘴里，这才甩了甩胳膊，坐了下来。

抱着慧儿走了一路，她的胳膊酸胀的不行。吴氏用了捏了捏酸胀的肩膀，露出一丝苦笑。

一个月前的她做梦都梦不到自己竟然有食不果腹的一天，真是世事难料。不过这已经是幸运的了，像老爷，还有家里的姨娘们，也许死了都没能混上一张席子。

吴氏眉眼间染上一层伤感，她不知道贾府被卷进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当日听了贾顺的话，乘乱离开善化寺的时候，善化寺已经大火一片。她和姨娘们抱着几个孩子慌不择路，沿途竟然遇到一些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凶神恶煞几刀便劈翻了随行仆从，若非几个老仆拼死抱住那几个贼人，她可能也逃不出来。

想到自己的奶娘手都被砍断了还死死抱着黑衣人，吴氏就眼角酸涩难耐。她喉咙动了动，强忍住伤感。几个姨娘在路上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只剩下她们几个。万幸的是，孩子们虽然受了惊吓，却没有受伤。如今终于逃了出来，吴氏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她会都按照老爷的吩咐，隐姓埋名，将孩子们平安养大。

至于贾府，吴氏苦笑了一声，日后再说吧。

“娘，你也吃一点。”年纪最大的小男孩走到吴氏跟前，将自己手里咬了一半的馒头递给了吴氏。其他几个孩子见此，也都停了下来，将自己手里剩下的馒头塞到吴氏怀中。

慧儿直接掰下一小块馒头，送到吴氏嘴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娘吃.......慧儿不饿......”

惜安轻轻缩了回去，鼻子有些堵，她怕呼吸声太大，引起里面的人注意。

她解下腰间荷包，荷包不重，里面应该没有多少散碎银子。惜安眉头皱了皱，轻轻打开，却发现里面有一张50两银子的银票，这才想起这是昨儿林老爹给她放进去的，说是这几日的零用。

惜安心里一松，怕荷包太轻，扔不到吴氏身边，她又选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准备跟荷包一起扔进去。

正要动手，却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问道：“娘，我们还能回家吗？”

惜安的手顿时停住了。她不动声色地将耳朵贴到土墙上，里面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宁儿，娘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吴氏的语气微微有些严厉。

“娘，可是慧儿想爹爹......”

“芳儿也想......”

“全儿也想......”

也不知是哪个孩子带头哭了起来，土庙里面响起了一阵抽泣声，吴氏似乎也没有忍住，许久之后，她才略有些沙哑地说道：“爹爹以后会来找我们的。现在有坏人追我们，爹爹要保护我们这才将坏人引走了。”

“那些坏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被叫做宁儿的男孩又问。

“娘也不知道，但是娘知道我们不能再提以前的事，这样坏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那爹爹还能找到我们吗？”慧儿的声音响起。

“爹爹一定能找到慧儿的......”吴氏的声音略有些哽咽。

“娘，我们以后要去哪里？这里好冷，我晚上都睡不着。”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吴氏没有说话，里面轻微的动作响起，似乎是吴氏将芳儿搂到了怀里，她暗哑的声音轻轻传来：“芳儿放心，娘会找到床，让芳儿睡个好觉的。”

里面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惜安强自压下心里的酸涩，在地上坐了一会，她轻轻离开墙角，退到离土庙稍远的距离。

须臾，她放重了脚步，朝土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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