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云梦的冬天来得有些早了，从洞庭湖吹来的湿冷水气中弥漫着不详的味道。

谢砚一大清早就进了宫，但一直没有被传召，只闻得越来越重的药味从国君的寝宫渗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舌尖都尝到了一丝苦涩。

他一身云水纹白绸官服已经被冷风吹透，唯一的一件大袄给了小太子。如今皇城外大军压境，人心惶惶，往日贴心的奴仆都不知跑去了哪里。

小太子把脸埋在他最亲近依赖的太傅怀里，平日里他作为乾离，断不可和身为中庸的太傅如此黏糊，但如今仆从不在，太傅心事重重，没人管他。

小太子知道里面快要不好了的是云梦之主，自己的父君，可他却没有多么难过。自他出生后，父君沉迷修炼长生，朝也不上，儿子也不看。他从懂事起就跟屁虫似的跟在太傅后面，是太傅在槐树下接住失足的自己，带着他在玉渊阁读书习字。

他很喜欢太傅，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谢砚。

云梦出绝色美人，但如今的云梦第一美人不是千娇百媚的坤泽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庸。

谢砚十八岁高中探花，打马游街，云梦倾城而动，比过花朝节还热闹。探花郎还没到，管道就被花海淹没。

等谢砚走过来，众人好像被慑住了般痴痴地看。探花郎理应着红衣，国君却赐了谢砚一身白袍。水月观音般眉目清冷的玉人坐在白马上，每一秒都被不真实地拉长了，丝竹人声都消退，俗气的花香被玉人身上若有似无的书卷香气替代。

玉人身型有些单薄，白瓷般的肤色美到极致却少了几分血色，让人心下一揪。众人不撒花了，生怕轻巧的花儿让美人承受更多的负担，却架不住上百年的老树一时顽皮用枝叶牵住如墨长发。

少年郎一愣，轻轻地笑起来。眉眼间的清冷被吹散，明明隔得很远，耳边却响起令人醉倒的轻笑。一阵风起，乱花飞舞迷人眼，等看客再睁眼，玉人已经走远。想来是花木通灵不愿让他们的神衹被凡夫俗子看了去。

探花游街之后，谢砚没再出现在人前，但人们对他的关注度居高不下，于是百姓知道了他进入官场后如何披露了科举舞弊案，如何推行新税法，如何不眠不休抗击水害。等谢砚的父亲去世，谢砚年纪虽轻，却众望所归成为新一任丞相兼太子太傅。他表字青岑，坊间谐音称他“倾城夫子”。

他一个中庸却让不知多少乾离，中庸乃至坤泽魂牵梦萦，可望不可及。不过小太子毕竟不是一般人，他可以嗅到“倾城夫子”身上清淡的书卷香气，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谢砚一天没吃东西了，他把桌上仅剩的米糕喂给小太子。也许是他的手比米糕还要白，小太子心不在焉地差点咬到了他的手。

“谢大人，陛下请您进去。”传话的老奴悄默声地就站在了两人身后，谢砚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猛地起身要进去，却因为身上冻得僵了晃了晃，小太子吓得跳起来扶他，谢砚摆摆手说没事匆匆进了内寝室。

小太子作势要跟，却被奴才拦住。

“太子殿下，陛下只传召了谢大人一个人，你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谢砚掀开内寝室的帷幔，除了扑鼻而来的药味，还闻到一丝血腥气，心下一沉。他走到龙床边跪下行礼，老国君听到他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也只有你还在了，其他人都跑光了吧……。呵，意料之中，城外大军压境，孤也没几天好活，该走的，该走的。”

谢砚伏低身子，艰涩开口“陛下，万不可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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