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水（十一）（1/2）

锦觅上辈子曾听老胡说过，遥远东极的归墟，是一片无底之海，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都在那里。传闻中它们上下周旋三万里，山间相距各七万里，每山平顶达九千里。那里金玉遍地，神兽众多，海里还住着鲛人一族，落泪成珠，织水为绡，还会唱世间最美妙的歌曲。

锦觅一直想到归墟游玩一番，可惜终未能成行。怎能想到两辈子第一次来归墟，却非为景，只因人。

向结界内投了拜帖，锦觅立于水上，颇有些忐忑不安，一颗心涩的有些发疼。她知道自己其实不该打扰他，可是，她真的想再看看他。

海天之间，一抹飘逸白影翩翩而至，结界打开，如玉仙人嘴角含笑：“花神仙上远道而来，着实蓬荜生辉。还请到寒舍小坐，喝杯清茶。”

脚下的海水涌起波浪，她曾经最想看的绝美鲛人浮出水面唱起欢快的歌，可锦觅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白衣身影，他离她那么近，又离她那么远。

怕他察觉不对，锦觅只敢匆匆看他一眼，便将视线死死移到旁边，笑答道：“唐突拜访，多谢大殿下招待，小仙便叨扰了。”

曾几何时，她叫他“小鱼仙倌”，他唤她“觅儿”，而现在，他唤她“花神仙上”，她只能叫他“大殿下”……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锦觅掐住了手心死死忍住，过了几息才又抬头看向润玉。她知道自己的眼眶大概红了，但她知道他不会问。他素来便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从不会让别人难堪，总是不着痕迹地维护他人。他一贯如此，他们所有人也都习惯了，所以上辈子他被她逼狠了不温柔了，所有人便都来怪他。人间那个词叫什么？哦，君子当欺之以方……

润玉果然没有问，冲她点头微微一笑，便领她去蓬莱仙山他的住所。锦觅闭了闭眼忍下泪意，悄悄落后他半步，不着痕迹地拿出太上老君所赠的清心丹吃了一颗，这才恢复了平静。

蓬莱的宫殿如同璇玑宫一般的素雅精致，一如他的人。他邀了她坐于院中桌前，伸手幻出一套茶具，优雅地烹起茶来。

锦觅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地动作，仿佛是回到了上辈子，她和他在凡间的宅子里，他说，此间晨光正好，饮杯茶吧。

太上老君的清心丹不负盛名，她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便是想起以往，也能冷静应对。

“今日前来着实有些唐突，实是我正好路过，想起爹爹昔日与洞庭水君有旧，便来拜访，给大殿下添麻烦了。”锦觅知道这个理由实在是漏洞百出，谁能恰好路过这极东之地，然她也没有其他借口了。

润玉其人，只要他想，便从来都是万般妥帖的，便如此刻。他悠悠将茶倒至七分满，轻轻放在锦觅面前，笑道：“花神仙上这般话，可让润玉愧疚至极。水神仙上与我母亲有大恩，实是我该上门拜谢才是。累花神仙上一路辛劳，润玉惭愧。”

他这般客气，锦觅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顿了顿，她才想起从入归墟到现在只有他一人，便问道：“不知洞庭水君可在？我乃小辈，想去见个礼。”

提到亲人，润玉眉眼一柔，星目中现出层层叠叠的笑意：“实在不凑巧，今日我娘亲到深海处游玩。花神仙上若不嫌寒舍简陋，还请稍住一晚，我娘明日便回来了。”

锦觅哪敢住一晚？一瓶子里三颗清心丹，她来之前吃了一颗，刚才又用了一颗，剩下一颗能坚持住三个时辰就不错了。没了清心丹，她完全不敢想，自己在他面前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那般聪明，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可猜到全局。锦觅完全不敢赌若自己露了痕迹，他会不会发现昔日一切。她伤他那般深，让他那么痛，如今他好不容易放下了，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再痛一回？

她无意给他添麻烦的，她只是想来看看他，仅此而已……

润玉见锦觅婉拒了留宿，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只是毫无痕迹地将话题一转，聊起花界和水族事物。这些是锦觅惯常处理的，自然能说出一二，应答间忘记了方才拒绝的尴尬，也开心能和他多聊几句，一时便在润玉令人如沐春风的态度中，与之相谈甚欢，就仿佛是回到了前世的最初，她与他在一起，一直都是很放松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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