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4 便 利 店(1/2)
“......哎?”
已经死亡的躯体在十年后的世界苏醒,亲眼见证自己的手臂被完整地卸下,切身体会经过模拟的视觉与疼痛......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发生了太多事。黑羽自诩适应能力不错,再令人瞠目结舌的怒涛展开都能原原本本地坦率接受,可他没把握保证,忽然就叫他走出门去,直面十年后那个依然全速运转着的世界,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大概会为那爆炸开来的信息量感到无所适从吧。
而他乐意期待那样的无所适从。
“已经可以出门了吗?”
尽管全身都被缝合线所覆盖,不去看到的话,似乎也并没有多痛。动作幅度相当大地,黑羽跳下实验台,完全没有顾及他那还在生涩磨合期的膝盖,就这么跑向实验室的门口。
那兴奋劲就像是欢呼着要去参加狂欢节□□。工藤奇怪地看着他。他不能理解他的期待。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带你出门的?”
“名侦探没有从根本上否定出门的可能性,”黑羽绕开问题做了回答,“说明我们还没有被彻底社会性抹杀嘛。”
“谁让你想得那么乐观了......”本意被曲解,警告被加上了糖果色的滤镜,工藤有那么一瞬就差向他吼“别再给我装傻了”。他侧身,有意无意堵在实验室的门口,“所以?你就打算以这幅模样直接出门?”
黑羽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衣衫,仿佛并不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
“我换个说法,”工藤将外套搭在臂弯,“你难道认为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告诉其他人‘不要在意我的外表’,‘我与你们一样是活着的’,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接纳你吗?”
踏出室外的那一刻,便无法不行动于他人的目光中。
“我是活着的,我存在于这里”的声明止步于此,一步都还未踏出便已宣告失败。这让黑羽有些不甘。
“可是,”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尽管这已经是诡辩了,“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个时代的接受度,说成是cosplay或者是拍电影的话,应该能——”
“每一天都是cosplay和拍电影吗?”工藤径直封死了这个可行性,“然后你打算怎么做?拖着这样的身体念到高中毕业,和朋友们一起哭过笑过后再升上大学?你是不是还打算毕业后找份普通的工作做个一般职员?”
念高中,升上大学,找份普通的工作......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情景由那个侦探说出来,于黑羽却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现实。那或许是相当普通也相当充实的一段人生,可这个十年后的世界并没有给他留下位置。
“我又没打算在这里念高中......”
黑羽小声念叨着。
“现在暂时不需要考虑那么远,”宫野打断他们的争论,“你们需要讨论的应该只是‘当下’。如果只是要出门,稍微做些准备就已经足够。”她给出实际有效的建议,“工藤的话,用粉底提亮点肤色大概就没有问题,至于黑羽......”
叹过气后,工藤不再去谈论那些过于严肃的话题,而开始将目光锁定在“当下”。他认同了宫野的建议。
“......给他找几件衣服吧。”
全无生气的骇人肤色自然不能大面积地裸露在外。完全遮住脚踝的长裤与几可覆盖住指尖的长袖衫套在身上,使得黑羽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你这张脸......没个几层粉底根本遮不住啊,”宫野看起来有点心疼,“意思意思涂两层,其他的部分用墨镜和口罩遮住好了,”她迅速计算了最节省方案,“这个季节...戴上围巾和手套应该也不会太奇怪。”
“我说......”没有体温的身体完全积聚不起热量。“噗哈”从围巾间抬起头,黑羽伸直了手臂挣扎着将手指从袖口解放,“出趟门而已,至于穿成这样吗?”
又不是不能晒到阳光的吸血鬼。
“虽然尺寸大了点,”提供了长袖针织衫的工藤满意地点了头,“遮盖面积倒是足够了,这样反而是正好。”
过量的粉底腻在皮肤表面,很痒。迫于某种职业操守,黑羽没有伸手去抓,并开始由衷地想念起他的易容道具。
努力扮演好人类的僵尸吗?他在内心调整着自我定位。就算是这种高难度角色,我想我也能完美地驾驭......
待一系列繁琐的外貌修饰总算准备就绪,宫野放出了通行许可。恢复舱的门横向打开露出灰色的笔直通道,不知光源在何处的柔和灯光无差别地打在所有的角落。这是黑羽几个小时来没看到过的新场景。好奇心战胜不被外界接纳的担忧主导着他的行动,让他在完全不知道前方是什么的空白状态下,走在了工藤的前面。
“别给我走那么快,”在他即将抵达通道尽头的那扇门时,工藤喊住了他,“小心别掉下去喔。”
黑羽触电般收回手。他低下眼看向脚底踩着的灰色地面。
说起来,在这个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建造的设施里,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到任何一扇窗。难道说...这真的是悬浮在某处的太空舱?这么想着,黑羽在地面上跺了两脚。
虽然他的触感可能不太准确,此处的重力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这里究竟是......
“开玩笑的,”随口乱说的警告反而被当真了,工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太阳的寿命还很长,地球也还是原来的模样。跑到太空去研究如何制造僵尸,我们还没闲到那个地步——这里只是位于地球表面的普通城市。”
他下压了把手推开那扇门,让黑羽看到从那其后的窗透进来的阳光。
“你应该对它相当熟悉。”
好重......
体感温度缺失,阳光的角度也暧昧得叫人难以判断时刻与季节。半张脸都埋在口罩里,视野被墨镜滤去了光线,发上还压了顶毛线帽以遮住双耳,在睁大双眼将未来尽收眼底,大声感叹人事之变迁之前,黑羽全部的感想都被身上那套累赘的装备压得消失殆尽。
这就是活着的代价吗。他开始对前进有些拒绝。
好重,好麻烦。
他们醒来时所在的恢复舱坐落于一幢其貌不扬的写字楼。可能是封闭性太好的缘故,从外部看到那四方形的深灰色建筑时,黑羽忍不住要感叹它的普通。
平易而安全的普通。
信号灯由红转绿,黑羽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可以辨识颜色。他和走在前面的工藤一起步向街道对面,并无比自然地,与几个和他们方向相反的路人走了个擦肩。
有墨镜作为保护层,黑羽得以毫不避讳地看到他们的眼神——困惑的,探寻的,带着些无法解读的复杂。
他们看出什么了吗?就算把奇怪的地方全部遮住,在他们眼里我也已经是异类吗。
“别太在意,”胡思乱想间,他们早已抵达街道的对面。为了遮挡住面孔,工藤也戴了宽檐的渔夫帽。他将帽檐压下少许,“没准只是看你那可疑的装束,把你当艺人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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