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县三(2/2)
不知过了多久,突觉肩上一沉,转头见是康熙坐在侧旁,唬的登时站起身来:“皇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康熙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坐下来:“想什么呢,竟一点都没听到我过来的声音。”
顺承着坐回去后,芮格儿微转手腕,不动声色的挣开他的束缚:“这么亮的星星,在北京城里是看不到的。”
康熙抬头仰望,夜空如黑布,繁星如珍珠,稀疏有致的点缀着,像一块华贵的珍珠毡毯。
默了片刻,说道:“各处都有特别的景致,互相不可取代,并非哪一种便是最好的,总是有优有劣。”
“便如在此处,我享有无尽的自由,在紫禁城里,我享有至上的优待。不过是两种生活,两种状态,不能简言断定哪种便是最好的。”
心思百转后,芮格儿低声道:“话虽如此,可人心总是有所偏向,有人崇尚富贵,有人追寻自由,不可一言蔽之。”
怎能听不出她借此言以表心志,康熙笑道:“不羡慕权贵,或许是因为他并未享受过大权在握的快感,追寻自由,或许是因为他借以掩饰失意的逃避。”
“我只知道,人心善变,只要给了他机会,让他窥得冰山一角,一夕之间想法颠覆也不无可能。”言罢,转眼直盯着她。
还要再出言辩驳,感受到侧旁的灼灼注视,芮格儿只得将话语生生咽了回去,转而笑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硬是壮着胆子盯了回去:“若是此时姐姐和兰音也在抬头望星,想必是在思念皇上吧。”
康熙轻笑,低声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行乐需及时,珍惜当下的眼前人。”
话已至此,芮格儿再难按捺,立起身来,直迎着他的目光,冷然沉声道:“皇上,臣女无心。。。”
正当此时,听得“吱呀”一声,芮格儿收声止言,抬眼见是梁九出来了,便不好再言,索性转身走了。
梁九不明所以,又不好再退回去,只得过来请安问候:“不知皇上在此,冒犯打搅了。”
收回跟着芮格儿远去的目光后,康熙摆手:“无妨,不过是睡不着,坐着闲话几句罢了。图样的进展怎样?”
梁九笑道:“已具雏形。毕竟规模小,受地形限制颇多,不好做出什么花样,只不知金玉那边如何。”
康熙略加沉思:“我估摸着,他的构思可能跟你差不多,只细节上略有不同。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明日我们一起看看你俩的图样,再做论处。”
又笑道:“这便是考验你们的试题,也算给你们练练手。这些天来游园赏景,理论知识积累的差不多,该付诸实践了。”
梁九笑着称是,康熙不欲多言,起身回房歇息了,梁九独坐了多时,用含着潮气的寒意将脑中疲倦镇去许多,又回去奋笔疾画。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梁九迫不及待的邀约雷金玉,一起将图样捧去正房,展开放在外间的大桌案上。
果不其然,一切都如康熙所料,因着受限太多,二人大体构思基本相同,只是梁九较雷金玉的更为精细些。
村头处,山与水之间的窄径,毫无悬念的做成曲折长堤,两侧遍植花木,沿途布置有亭子、小桥和牌坊。
至水面宽广处,紧贴路径的做开阔湖面,上建亭台楼阁,供人赏玩。划取远离路径的一部分归为许家,做私宅花园引水之用。
这样,对这片天然水系的公用和私用各归其处,公用的湖面还做了私用花园的天然屏障,保障了许宅的私密与安全。
再往里的大片平坦地形,梁九索性都划给许家建宗祠用。他料想许家兄弟必然势起,宗祠重建和扩建在所难免,与其彼时为着选址再起纠纷,不若早作筹备。
听此论断,康熙甚是赞同,雷金玉也觉极有前瞻性,主动摒弃了自己用来做公用园子的设想。
再往后自不必说,与棠樾村一般无二,沿路修桥铺路,用一条宽敞的青石路穿行村落中间,方便村民穿行。
两张图样并在一处,无论是绘制技法,或是表达深度,再到方案构思,雷金玉都甘拜下风,比对着研究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啧啧称赞。
康熙与纳兰性德虽早见识过梁九的实力,此时见他只用一晚便理顺了天、地、人这些限制因素,拿出了最佳也是最合情理的想法,亦是赞赏有加。
被久违的认可所包围,梁九虽是满心欣喜,却不敢松懈,急匆匆卷了图样回房继续深化。
至晚饭前,终于绘出一副细化的图样,给众人看过,皆是认同称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