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明(2/2)
“你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昭贵妃只垂目盯着脚下的方砖,虽是极力克制,仍是难掩语气中的冷意,“没想到,我自诩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能洞察所有叵测居心,到头来却发现,竟连自己的亲妹子都没看清。”
说着,起身缓步逼近:“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有多少误会,我现今好生听着呢,你尽可一字一字说个清楚,省得过后又叫屈叫冤,说我不体谅你的苦衷。”
直至走到芮格儿面前,她都低着头未发一言,唇角不禁弯起一抹冷笑,“怎么,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利嘴,平日里惯是能说会道的,这个当口连自圆其说都不能了吗。”
被两束刀子似的目光盯在当地,过往诸事如被投入沸水中,混成一锅翻腾滚烫的开水,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乱糟糟的嘶叫着,更催人生急。
嘴唇翕合着蠕动了多次,芮格儿才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无意于皇上,只是各种因缘巧合,与他说上了几句话。。。”
“只不过说上了几句话?”昭贵妃嗤笑,“皇上年初微服下江南时,半路便与你结伴同游,还一同乘舟返京,现今呢,又偷遛出去游玩,只带你一人陪同。”
“芮格儿,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你便真的不知吗,抑或是掩耳盗铃,故意假作不知,还拿这样可笑至极的话来搪塞我。”
“既然此事传到我耳朵里,必然连佟兰音和紫禁城里那两位都知晓了,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吗。”
言罢,昭贵妃懒怠听她分辩,径自回身进去内室,斜卧在榻上闭目养神,却觉心潮翻滚搅动,胸口郁闷沉重,愈发烦躁气闷。
两年前便有所察觉康熙对芮格儿的关注,后来见是佟兰音受封入宫,只道是自己多虑,现今回想起来,必是那时就埋下了缘由。
思及此处,转而心绪黯然,就算早就揣测出圣心落在何处,又能如何呢,自己是贤良淑德的昭贵妃,代皇后协理后宫事务,为皇上纳入中意的女子为妃本就是分内之事。
只是,这人正巧是自己的亲生妹子,自己又后知后觉,任由皇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为,而此刻自己心内的忿然不平,却不知是为着恩宠还是情分的分流。
当然,心潮难平的并非昭贵妃一人,佟兰音一口气灌下一碗热茶,仍是冲不淡语气中的气急败坏:“我们几个自小玩在一处,我竟没看出来,芮格儿是个如此不安分的。”
乌云珠淡然一瞥,示意她稍安勿躁,缓声道:“你急吼吼的跳起来做什么,昭贵妃那边还没发话呢,你且泰然处之,静观其变吧。”
“我。。。我。。。”佟兰音满腹忿懑,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知道,一直都知道,我对皇上存着怎样的心意,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是还有个纳兰对她死心塌地吗,为何非要来跟我抢。”
听到“纳兰”二字,乌云珠神色几变,终是归于若无其事的平静:“此时你要是做出头鸟,还不被扣个善妒的名头,老祖宗那里也不讨好。”
听着甚觉有理,佟兰音强作镇定:“前些日子提起纳兰的婚事,皇上还表示只等他开口,便给他与芮格儿赐婚,君无戏言呢,必然不会转变的这么快,或许真如皇上所言,不过凑巧遇到而已。”
乌云珠不欲多言,低声道:“猜来猜去也没甚意思,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你且别在这风头浪尖上强出头。”缓缓起身道:“我乏了,回去歇会儿。”说着,径自出门去了。
另一厢,纳兰性德独自立在所居厢院里,一颗心宛若枯枝黄叶,随着寒风飘零起落,终不知去向与归处,只余凄凉的寥落。
在他身后,乌云珠静立在月亮门外,直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思绪千转百回,终究还是意难平,沉声道:“你们到底有缘无份。”
闻声,纳兰性德回身,目中虽有失落,却透出倔强的光芒:“此事还未成定论,我会尽力一试,若是天意使然,便只能认命了。”
“既然如此,那便祝你好运。”乌云珠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的喜悲,向他微微颔首后,回身缓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