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转(2/2)
失魂落魄的回至储秀宫,芮格儿许久不言语,目底渐渐笼起一层氤氲的湿气,末了只吸了吸鼻子,强自振奋起来,除去向皇后晨昏定省,再不跨出储秀宫一步。
不几日,卢月琳请旨拜见,进内矮身福礼,声音轻飘在大殿中:“给僖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起身后侍立旁侧,微微抬眼上望。
芮格儿摆了摆手,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会意,躬身轻步退出了大殿,又稍默了片时,才发声道:“月琳,过来坐吧。”说着,伸手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下首座椅。
左右殿内再无他人,卢月琳也不虚作客气,道声谢便坐了,只是一时间满心头绪攒集,不知从何说起,末了化成一句话:“皇上派了纳兰的差,出使梭龙处理与沙俄边境纠纷之事。”
言罢,见芮格儿不作反应,心下极是犹豫,不禁有些欲言又止:“这个当口上,皇上突然派出这个差事,是不是与那晚的事。。。”
闻此,芮格儿心头刺痛非常,再难支持住,抬手按压了几下鼓胀的太阳穴,应答的甚为有气无力:“月琳,你无需多思,其中并无关联。”抬眼对上探寻的目光,只得耐心劝慰道,“皇上与纳兰有自小为伴的情分在,自然想委以重任历练一番。”
早已知晓那晚康熙拂袖而去的事,此刻见芮格儿身陷难处却强打精神宽慰自己,卢月琳突觉愧疚难当,柔声道:“芮格儿,你是怎么打算的,那晚到底是为了何事,竟犯了圣怒。”话音将落,陡觉称呼不当,正要悔改,见芮格儿递过来一个无需介意的眼神,便止住了请罪的客套话。
虽则当时不明所以,夜半时分却猛然警醒过来,翌日清晨芮格儿便遣碧桃将首饰盒带出宫外,收在了府里某个箱笼最底下,只是以往情事已然暴露,过多的解释既无力又无奈,反会激起更多的是非,芮格儿便决意三缄其口,再不提起此事。
此时,芮格儿坦然迎着卢月琳的注视,轻摇了摇头:“月琳,内苑之事,外人不可深究,知道的太多,对自身反无益处,你呢,只管跟着去赴任,做一位贤妻良母。”
深知她所言非虚,又是善意提醒,最后一句还带着打趣的意味,卢月琳粉面飞霞,笑道:“你这张嘴啊,还是从来不饶人,且别说我了,你呀,皇上是九五至尊,难道还等他屈尊降贵吗,你得先服软示好才是。”
芮格儿亦是松快下来,却不愿接这个话头,嘱咐了许多路上注意安全、在外小心行事的话语,赏了几匹锦缎料子和几盒吃食给卢月琳,又闲聊了多时,她拜别出宫去了。
赖于斗口模数的推行,大木厂间接参与到大木作中,仅两个多月,畅春园的各殿室已初见雏形,眼见着进展神速,样子匠们受到鼓舞,抖擞起来精神愈发卖力,日日劳作到天光尽消,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去样式房。
毫无疑问的,梁九与雷金玉忙的连轴转,白日里在现场督工答疑,夜间便赶绘修改图样,以免延误第二日的进度,虽有山参鸡汤补着,仍是眼看着消瘦许多。
盛夏的日头毒辣,日日在现场奔走,雷金玉难免晒得黝黑,兼之现场尘土木屑齐飞,满头满脸蒙了一层黄,往日的浓眉大眼都模糊起来了。
一连十几日没往来,此时陡然见到这副模样的雷金玉,张润珏毫不掩饰的仰天长笑,末了捂着酸痛的肚子,强撑着站直了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刚从土里把你扒出来呢,活脱脱一只泥猴儿。”
也知道自己此时外貌邋遢,雷金玉无从辩驳,突的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是不是朋友,且少废话吧,先来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看着白皙的面庞上印上五根黑黄的手指印子,顿觉神清气爽,叉着腰笑将起来,“快去照照你自己的模样吧,比我这个泥猴儿差不了多少。”
张润珏慌忙抬手在脸上擦拭,谁知反倒抹了全脸都是,惹得雷金玉捧腹大笑,在张润珏佯怒之后,才带她往临时搭建的棚架中去,端了一盆干净的清水进来,又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棉布毛巾:“这是我的毛巾,你要是嫌脏,就顺便帮我洗干净吧。”
张润珏也不客气,接过毛巾浸入水中,拧干后覆在面上稍作擦拭,见毛巾瞬时染上黄黑的尘土和木屑,指挥雷金玉出去再接一盆清水进来,浸在水里揉搓干净了,绞得半干后递还给他,算是两不相欠的意思。
待将头面都收拾干净了,二人相视后会心一笑,并肩行出畅春园,笑谈着进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