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2）
现在仍算是冬天，因此刚过七点，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天一暗，各色LED灯就此起彼伏的亮起来，反而比白天时更加绚烂热闹。
陈彦闻和许柏舟在街上并排走着，穿过热闹熙攘的商业广场，音乐喷泉在空中划出炫彩的水珠。成都的夜生活一年四季都很丰富，并且集中丰富在吃上头。一排排餐厅门庭若市，各种香气混杂着飘出十里远，连门口等着排号的塑料凳上都坐满了人。
他们路过一家干锅，听见一个男人对经理说：
“我家娃娃快去上学啦！一会儿九点的飞机，你帮帮忙，找个位子给我们嘛。。”
说得情真意切，经理当即点头，走进店里一会儿，再出来时就让服务员带他们进去了。
然而那据说要去上学的小姑娘表情却堪称叹为观止，彷佛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个法子。
“听他扯。”陈彦闻看得直乐，扭头对许柏舟笑声道。
许柏舟看着那扭捏在门口不愿进去的小姑娘，不知想起什么，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
许柏舟很久没出来逛过街了。他喜静，也没什么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头看书，或是写学术报告。
逛街这种事很奇妙，一个人时就是别人的热闹尽是耳边的吵闹，有人做伴时就成了携手融入喧闹之间，和千万俗人也没什么两样。
这天是星期天，街上还能看到许多少年人的身影。穿着色彩明亮款式活泼的衣服，成群结队地从路边的小店里买来滚烫的鸡爪便就着纸袋大快朵颐，时不时因为滚烫发出吸气声，又在囫囵咽下之后露出满足的神情。
快乐得如此简单又鲜活。
大学时他和陈彦闻也逛夜市，偶尔是他们两个人，偶尔还加上一个蒋正阳。蒋正阳性格豪爽，见他是陈彦闻的朋友，就也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一路上热热闹闹的聊，就没冷过场。
那几年他们几乎吃遍了学校附近的夜市，那会儿还没现在按票取号的概念，简直就是给脸皮厚的人创造优越的生存条件，比如蒋正阳和陈彦闻。
那会儿他们俩作为生意人诚恳和鬼扯并存的能耐就已经初露山水，经常换班挤进人堆里，和排在前面的人说：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女朋友非要吃这个，让我半个小时买回去，你看就剩十分钟了，能让我一下吗，真来不及了。”
言辞神情之诚恳，看得许柏舟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然而之后三个人拿着坑蒙拐骗来的小吃，边吃边聊地穿过一街霓虹时，又是那么的恣意快活。
没有许知远躲不开的骚扰，没有对他的家事指手画脚的同学，那无疑是许柏舟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走过商业街，前面就是一个小型的露天球场。球场四角的灯亮着，除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球的，也有踩着滑板在空地上穿梭起跃的人。
陈彦闻大学时曾经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中锋，还代表学校去省里比赛过。此时看到有人打球，不由自主地就多看了几眼。
一只篮球飞出场外，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滚过来。陈彦闻用鞋尖拦住它，弯腰捡起来时对方也跑了过来。
陈彦闻将球朝他抛去，那男生伸手接住，笑着朝他高声道。
“谢了啊。”
“没事，””陈彦闻说，看了一眼那男生身后，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我看你们才五个人，不如来一起打两把？”
那男生一愣，看着陈彦闻身上的大衣，一时间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大哥，你就穿这身打球啊？”
“穿这身怎么了？”陈彦闻笑道，他今天难得穿得还算休闲，虽然和运动装比不了，但玩两把球还是绰绰有余，“穿这身也能打。”
“哟，厉害。”那男生眉梢一挑，又看看他旁边的许柏舟。“你朋友打吗？”
“他不太会，我先和你们玩两把。”陈彦闻道，那男生点头，把手里的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
“那行，正好打三对三。”
男生间建立友情的方式很简单，尤其是篮球。只要能在一个场上就能当朋友，甚至年龄都不是什么大事。
“行，就三对三。”
陈彦闻应下，着就把大衣脱下来，和车钥匙钱包一起递给许柏舟。一边挽起毛衣袖子，一边朝场上走去。
许柏舟拿着衣服站在场边，看着陈彦闻站在男孩子们中间，以三对三的架势开始对局。
陈彦闻多年没碰过篮球，有些手生，一开始让对方占了上风。然而大学时陈彦闻毕竟曾经是老手，加之这些年也没落下锻炼，几个回合下来渐入佳境，已经能和场上其他人不相上下了。
先前和陈彦闻说话的那个男生抢到篮球，正三步跨上准备投篮，却被侧方跃起的陈彦闻狠狠将球拦下，扑向了一边。
队友们发出一阵叫好。那男生被拦下球也不恼，撑着膝盖擦了擦汗，反而咧开个笑：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厉害。”
“和你说了照样能打。”陈彦闻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挑挑眉梢，“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这才好玩儿。”另一个男生道，抬手把球朝他抛过去，“再来！”
陈彦闻的衣服早就弄得发皱，原本打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然而许柏舟看着他，一时间竟错不开眼。
而这球场彷佛也和高中，和大学时的球场慢慢重合，他们和那时的自己也重新融为一体。
曾经他们也经常这样。陈彦闻喜欢打球，打的也很不错，经常和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去球场。许柏舟上完自习就去球场找他，带上瓶水和自己正在看的书，坐在场边的树荫底下。
他的膝头摊著书本，大部分时候却是在看他。
那时候的陈彦闻和现在一样，在场上奔跑，跃起，接住篮球向着篮筐投去，然后在队友的叫好声中露出自信快活的笑意。
然后他会向场边看来，朝着许柏舟举起手，许柏舟将手边的矿泉水或者碳酸饮料朝他抛去。陈彦闻接住它，拧开灌下一口。
有时候碳酸饮料一不注意就会涌出大量气泡，陈彦闻就一边躲开，一边在其他人的笑声里朝许柏舟说，你就不能给我送过来吗？
话里是没有迁怒的孩子气的埋怨，听得许柏舟总是忍不住露出笑来。
场上又是一声欢呼，是陈彦闻进了个三分球。队友们跑上前和他击掌庆祝，陈彦闻撑着腰站在原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却是越过人群朝许柏舟看来。
许柏舟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映着光，和少年时一样明亮。
他们又打了一会儿，眼看着天黑下来了，几个男生便准备回家去了。其中一个还想留一下陈彦闻的微信，后者啼笑皆非，却还是好脾气地留了个号码给他。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球场一时间静下来。陈彦闻朝坐在场边的许柏舟走过去，在长椅上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椅面向后靠去，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的呼吸朋友些急，脸上也泛着层薄汗。他现在的模样堪称狼狈，神色却是这些天少见的彻底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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