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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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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将去,莺声渐老,青梅尚小,风乍起,柳絮飞,残红满地。吾一路走来,心如止水,冰清玉洁,不染尘缘,只因来亦来,去亦去,人生本是一场空,爱也空,恨也空,人生陌路不相逢,缘也空,孽也空,前生后世觅无踪。

佛说,万法皆生,皆有缘分,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尽是天意。

人世数载,荒山野岭养育了我,四季轮回陪伴我,本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师尊缘何将我领进深渊沼泽,接手前代恩怨。我性本弱,无意贪恋红尘,所谓荣华富贵都是过眼烟云,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血肉身躯,且归泡影,损之又损,忘无可忘,栽花种竹,煮茗焚香,一任孤云出岫,朗镜悬空。

然,事实总与愿违。

我跟在一名小丫鬟的后边,深一脚浅一脚的穿梭于深深庭院,几多辗转,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停了下来,抬头凝望,宫殿上方明晃晃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幽兰宫,这幽兰深处,想必住着我娘的宿敌——兰妃。

前代的恩怨情仇终归前代,我出淤泥而不染,与事实而不争,或许此次之旅真是喝一盏清茶,走一下人生礼仪,要心胸坦荡,不必用狭隘的眼光纵观一切。

当门“哐当”一声关上时,我对自己的坦荡产生怀疑,阳光明媚,青天白日,缘何将门闭上?难不成要关门打狗,瓮中捉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继续前行,尽管院中景致风雅有趣,此时,对于我来说好生碍眼,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左顾右盼,也没有找到一条逃生的途径,孤家寡人,陌生之地,又身无绝技,难道今日我要毙命于此?不,不,嬷嬷说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不回去,她会告知王后娘娘,想到这里,身陷汪洋的我仿佛看到一株浮萍缓缓漂来,恐惧不安的心稍稍有些慰藉。

胡思乱想之中兀然看到前方一玲珑女人站在门口张望,衣着颇为朴素,淡蓝色轻纱着身,发髻墨梅淡淡而垂,面容清雅绝伦,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那女人婉然一笑,缓缓启唇,温温而语,似三月梨花清幽纯洁,“想必这就是南蛮郡主暖儿吧?”

我上前施礼,微笑道:“暖儿见过兰妃娘娘。”

兰妃将我扶起,莞尔一笑,“郡主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昨日听闻郡主归来,哀家甚是欢喜,只是昨日身体不适,未能第一时间见到郡主,实数遗憾,今日特约郡主前来吃茶,也算弥补昨日之憾。”

见她春风和煦,语调平和,以我十六年从未出山的人生经历来看,兰妃算不上邪恶之人,上古折子戏上的坏女人都是吊梢眉,三角眼,言辞犀利,恶语伤人,疾风怒雨般不可靠近,兰妃面目慈善,光风霁日,极为平易近人。

然见识浅薄如我,鼠目寸光如我,浅尝辄止如我。

兰妃三言两语,几枝微笑,我便放下戒备之心,悠悠然随她一同进屋。

踏入门槛放眼观望,幽兰宫与樱花宫截然不同,与幽兰宫相比,我娘那里只能称之为陋室,这里雍容华贵,富丽堂皇,金灿灿光华夺目,所见之处或金或玉,可谓金玉满堂。

分宾主落座之后,兰妃谦逊道:“郡主莫要见笑,我虽身处后宫,不过是几间陋室罢了,远比上南平府,据说那里物华盈泽,草木欣荣,鸥鸟群嬉,不触不惊,菡萏成列,若将若迎,吾时常有恨,恨不生在南蛮,长在南蛮,观四季常青,赏万紫千红。”

身为后宫宠妃,兰妃果然不同凡响,寥寥几句便把南蛮捧在云端,口蜜之人往往腹剑,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我喟然长叹,淡淡道:“兰妃娘娘所言或许是真,只是暖儿福浅,自小由师尊收养,长于荒山野岭,不知南平府景致风雅,更不知南蛮富饶繁华。”

吾言语未毕,兰妃便啜啜嘤嘤,点点泪雨飞舞,戚戚然不能自已,“妾身忘了,暖儿悲苦,自幼失去双亲,受尽苦难,幸的师尊抚养,方有今日。”

见她这般痛楚,我亦装作感同身受,抹一把深在眼底的泪痕,痛心道:“兰妃娘娘莫要悲伤,往事已矣,不必挂怀。”

兰妃亦收了眼泪,煞有介事般不忘关怀,“不知暖儿现今居住何处,可有缺少物什?不如明日我派人送一些生活用品过去,可好?”

兰妃真是古道热肠之人,刚刚见面便随手相赠,只是师尊有言,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身为修炼之人,盖志以淡泊,怎么随便收取他人之物。于是,我恭谦道:“暖儿与师尊现居住在苍梧山,生活虽不富足,但食能果腹,衣能遮体,不必劳烦兰妃娘娘。”

“苍梧山?”兰妃饶有兴趣,若有所思,“如果没有猜错,苍梧山应该在南方,我一项心仪南方,那里雨水充沛,草木葱茏,人亦跟着玲珑,若有机缘,我定要去那里看看,不知郡主欢迎与否?”

“当然欢迎,仓五指山虽不是名山,风景倒也宜人,那里山清水秀,草木茵茵,花儿漫山遍野,处处都是风景,想必兰妃娘娘一定喜欢。”

“郡主这么一说,哀家更是翘首跂踵,烟雨江南,是吾一生之梦,常听人说,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吾魂牵之,梦绕之,愿此生有幸能圆梦江南。”

……

言语间,一缕清幽之香飘飘渺渺扑面而来,我抬头凝望,一丫鬟端着白玉玲珑茶盏从门口走了进来,盈盈然道:“娘娘,茶已沏好。”

兰妃点头示意,丫鬟转身而退,当她走到门口时,只听“哐当”一声,门重重的被关上。

望着紧闭的鎏金大门,心砰砰然狂跳不止,若不是用力使劲压着,险些冲破膻中穴,紧张之感顿时蔓延全身。

素闻大商一项好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古书上也曾言,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可见,大商一项是好客之邦,鼓瑟吹笙,德音孔昭,足见待客的喧嚣,却从未听说紧闭朱门,围炉畅谈,难不成……

就在我浮想联翩,惴惴不安时,兰妃已将茶倒进金玉耳杯,端到我的面前,轻唤一声,“郡主,想什么呢?请用茶。”

我茫然回神,接过金玉耳杯,杯中之水莹莹绿绿,微波荡漾,淡淡清香扑鼻,沁人心脾,我是好酒之徒,喜辛辣之感,对茶无有三分兴趣,平日里,即便解志将茶喝到地老天荒,我也没有半滴沾染。而今却全然不同,迷迭之香飘飘渺渺,忽忽悠悠,心绪似有几分痴迷,几分恍惚,我使劲摇了摇脑袋,定一定神,暗暗的告诫自己:“暖儿,吃了这盏茶,赶快离开,此地不易久留。”

端起茶,放于唇边,眼神几欲迷离,借着仅有的三分清醒,看到对面的兰妃影影绰绰,笑如夏花,我顿了顿,礼貌的将嘴角翘起,回兰妃一个微笑。

“郡主,快将茶喝了吧,茶凉味道就不一样了。”兰妃关切的催促道。

“对,茶凉走人,你说的对。”我迷迷糊糊地说道,仿佛喝醉了一般,我只是坐了一会儿,并未饮酒,怎么会有三分醉意?不管了,还是吃了茶,赶紧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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