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程诚睡得很不安，她尽力蜷缩着，脑袋靠着窗户，双眼紧闭，手扣住她的黑色大背包，一刻也不松开。

车，颠簸着，她也跟着上下颠来颠去。她不想睡的，但是怕醒着会晕得更厉害，要是吐出来，脏了车，扰着了别人，不好。所以，再如何地难受，她也决计是不会睁开眼的。

辗转着，很难受，车上的味，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像是汽油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难以忍受。模糊中，又像是处在一个正在抽气的密封空间，里面的人，一点一点，感受着空气的流失。

耳边渐渐失了声，大家似乎都倦了，没有心力再来进行所谓的交谈了。哦，不，还有一个例外，车子还不知停歇工作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震动。

程诚被震得发慌，耳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是程诚第一次走远路，即便有再多的不愿，她还是早早地规划好了路线。从家到车站，从车站到客运中心，接着是一段长途车程，最后到达学校。所有的，都计划好了，每一段路都记在了心里。

是的，家，学校，两个世界，尽管在一座城，可也免不了七八个小时的车程。然而此刻，在程诚眼里，这些都失了味道。

此时的她，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漫长而又煎熬的车程。她讨厌车厢里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和女人身上劣质、浓烈的香水味，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家乡泥土夹着野草的沁人芬芳；也讨厌互不相识的人们因着这看不见的缘分侃侃而谈的模样，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她害怕，才刚刚离开，就生了想念；也怕还没开始，就生了厌倦。

她想着，思绪越飘越远，竟真的睡了过去。恍惚之中，她看见自己家的大黑狗，狼一般的身形，羊一般的性情，懒懒地躺在坝子里，毛绒绒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她的妈妈，发闪着白，围着她那蓝白格子围裙坐在门前的矮凳子上，膝盖上放着筲箕，里面是灿灿的玉米。她的妈妈拿着玉米，默默地掰着。玉米粒掉落的声音，一串一串，听得分明。落日这时候也是真的落了，那最后残余的昏黄昏黄的光泄在这坝子里，与坝子融为一体。天，也是真的要黑了……

猛地一下，程诚被惊醒。看，到站了。她笑，失了言语。那么长的车程还是到了终点，莫名地哀伤，然而更多的，溢满她心里的是无措。

下了车，拿了行李，要往学校去了。中途出了点小状况，装行李的是灰黑色布质的手提箱，用的年月长了，经不起太多的磨损，载不得太重的物。果然，在她下楼梯的时候，提着的把手断了，箱子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所幸这时人少，没伤到什么人。

当下，程诚是委屈的，眼眶里，泪花打转儿，第一次出门就状况百出，她心突突的，有些不安。可惜，孤身在外，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咬紧牙关，吞进肚子里去，而且，还要假装坚强、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程诚下了楼梯，咬牙，一股劲儿从侧面的把手拉起箱子。立好，拉着走了。出门，正好赶上了通往学校的公交车。

程诚的学校是C城有名的一所中学，名曰甘林。这学校的升学率很高，慕名而至的人也是不胜其数，但是真正有实力，能进去读书的没几个。

里面的学生各有所长，也有些靠关系花钱买进去的，这并不稀奇，很多学校都有这种潜规则。当然，还有另一种。作为一个公立学校，甘林在本辖区招生时，会给特定的学校保送的名额，也会降分录取某些地方的学生。程城就是受到降分录取资格的幸运儿。

程诚站在校门口，左边的大石碑上是四个鎏金的大字，甘林中学。右边林林少少有些树木花草，大概是用来观赏的。中间是长长的自动门，也不知带没带电。这个在镇上的学校很是少见。存了几分新奇，她看得仔细，默默将眼前之景与心中的遐想揉合在一起。

是了，她来之前，对这个集满了繁华的都市，对这个学校是抱着不知名的心思的。

在她朦胧的梦里，这都市和电视剧里一样，林立着高楼，霓虹灯闪烁，夜晚和白日一样的光亮。而她的学校，就在这座都市的中心，罩着雾，无论她多么努力地睁大眼观望，仍看不真切。

现在，这一切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映在她的瞳孔中。她所有的幻想，都被眼前的真实冲散，道不清是欣喜还是失望。

在她在以前的学校，她成绩是顶好顶好的。老师很喜欢她，有什么事都惦记着她；同学也爱围在她身边，抄抄作业，聊聊八卦什么的，也有真心想向她请教问题的。每到了这时候，程诚总会放下手里的事，细细去思考，变换着各种方式解题。

兴许是反应比较迟缓，她会思量很久，寻找着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方法。而后，她会耐心地给同学讲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程诚也会遇到不会做的题。这时候，碍于面子，她是决计不会说自己不会做的。相反，她会结结巴巴地讲一些她自己也不懂的东西，滥竽充数。这时候，她是心虚的，声音小小的，眼神闪烁，直盯着那位同学寻找认同感，明显就是底气不足。

而在这结结巴巴的过程中，灵感闪现，她会找到真正的解题思路。这时的她又有了底气，手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

好吧，这的确有误人子弟之嫌，但彼时的程诚哪会考虑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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