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车内开了空调，易礼随手把空调扇叶往上打，想了想又把空调给关了。秦晏身上还湿着，吹空调容易感冒。但关了空调之后车内的氛围就沉闷了起来，秦晏坐在后座一言不发，他垂着眼，看到自己的伞上的雨水沿着伞沿滴在车内毯子上，毯子上已经不知上面时候有了一块小小的雨渍，他觉得今日这事太给易礼添麻烦了，于是伸了脚压在了那一块地方上面，由着雨水滴在了自己鞋子上——他出门时没有看天气预报，只穿了轻便的帆布鞋出门。

易礼前面说得没有错，他的衣服已经湿了，两边的中袖是湿的，裤脚是湿的，不只是这些，他的鞋子在出小区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湿透了。

星途小区离z大有些距离，但两个人却沉闷得一句话也没有讲。易礼车内没有放音乐，他在等红灯的时候瞥了秦晏一眼，发现他一直垂着头，也不看手机。

他仿佛像戴上了望远镜，看到了秦晏的碎发刚刚好和眼睫毛垂接到了一起，看到秦晏羊脂白的手隐匿在黑伞的伞骨与伞面之间，两色对比得鲜明，像他在十八岁那年看到的黑白两色分明的围墙。

二十一岁的少年是这雨色中最明亮最沉重的一笔。

红灯还剩了三十七秒，易礼的手搭在了方向盘上，他轻轻地叩击着方向盘，似乎是在数着秒数的流逝。但谁能知道他数着的，到底是秒数还是少年缓慢的呼吸？

易礼倒是情愿时间再慢一些，慢到他能捉住呼吸声的节奏。而秦晏坐在后面想，时间能快一些就好，最好是快到二十分钟之后，他已经下了车。

时间自然是不会因为两个人的想法而变动。前方的红灯终于跳成了绿色，易礼踩住了离合器，换了个档，车子缓缓在这车流中前进。

到z大门口的时候雨反而更大了，秦晏打算在门口下车，易礼看了眼外头的暴雨，觉得自己不能让秦晏就这么走进去，他问：“我送你进去，往哪边走？”

秦晏没有立即回话，应该是还在思考要怎么妥当地拒绝他，他话还没说出口，抬头间见易礼噙着笑看着他，目光是说不出的温和，他的话咕噜噜又滚回了肚子里：“直走，岔路口右转。”

于是易礼将他直接送到了宿舍楼下，他打伞下了车，然后转过身和易礼道谢。易礼心不在焉地点着头说好，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袖子上。秦晏穿的是中袖，上车的时候只有袖子下面这一截是湿的，现在却已经湿到肩膀处。

六月末七月初的空气又湿又潮，正巧是初夏时最容易感冒的时候。秦晏已经道完了谢，他正刷了卡要进宿舍楼，门锁发出了一声滴滴地电子音，他收起了自己偌大的黑伞，推开了门。

但易礼忽然忽然喊住了他，他的手还握在门上的铝合金门框上，金属刚开始是冰冷的，在他的手停留了三秒之后，它逐渐有了不属于于自己的温度。秦晏困惑地回过头，这个时候被叫住大概是想问个联系方式，手机号码也好各种社交账号也好，他全部都不想被别人知道。

只是易礼没有开口说这些，他指了指秦晏的袖子，说着：“回去先洗个澡，不然要感冒。”

秦晏的目光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湿袖子贴在他的手臂上，他早就分不清什么是湿的什么是潮的。他带着谢意颔首，然后走进了宿舍之中。

电子门在他松手之后缓慢地合上了门。

秦晏的身影看不见了。

易礼这才把车窗关了上去，他行驶着车渐渐走出了这片雨雾。

——仿佛是电影中的倒带镜头，时间也跟着逆转，分镜仍然是楼上与楼下。只不过这一回在楼上的是前一段分镜中行走在雨色中的少年，而雨色中的人被替换成了黑色的冰冷的车。

秦晏目送着易礼走远。

雨下得依旧大。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易礼终于想起了自己家冰箱仍然是空着的事情，他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就这么一个停顿的时候，他遇上了回来路上的第四个红灯。于是他便索性转向了右边的道，去前方的超市中随便买些什么东西填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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