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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氏庚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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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帖,那本是古时男女商议婚事时互写的生辰八字帖,古人还挺看重这东西的,但现在男女情感不再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束缚,这种老物件早已消失在茫茫岁月中了。然而传统的更替总会经历一番过渡,对于保守的大家庭,这种过渡尤为漫长。

天降七年,爸爸十四岁生辰即将到来之际,支撑皇朝的铁柱之一——终老在一次学生集会中被枪火击中,人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由于伤势过重,太医也没有办法,最终还是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临终前他紧紧握着爸爸的手,想说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姥爷……姥爷我在这儿呢……在呢……”

爸爸片刻不离终老左右,终老几乎是用他仅剩的那点气力试图让爸爸了解今后路途的艰难,他的双眼里的光已经很难再聚起来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手上的指甲戳进爸爸的皮肤也已经是不痛不痒……即便如此,他依然是面朝着爸爸脸的方向,他何尝不想多陪陪自己这个外孙子呢,只可惜这个世道无法让他像平常人家的老人一样颐享天年。

“……”

大限已到,终老的手从爸爸掌心滑落。

爸爸陪在终老遗体身边一宿,不让人靠近,也没有哭声,他就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为自己的姥爷守了一夜,也对自己做一个反省。

虽然做这个皇帝不是爸爸的本意,但自打他7岁以后也在努力正视这个身份,即便这个过程犹如脱皮,一层层的难受叠加,他的心也会痛。

白呈央离开之后,爸爸给他下了一道特旨——准许他离开皇宫,以独立身份继续他自己的生活,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只是他的本籍还是捏在皇帝手上,如果皇帝需要,他还是要回来的。

这道旨意实际上是爸爸给自己的一条退路,他怕自己坚持不下来,留着一个还能与白呈央相处的可能性,他还能好过些。

可是将近八年的时间,爸爸一次都没有将白呈央召回来过,他们真的犹如两条平行线,走在各自的道路上。

一个朝代的起落沉浮自有它的命数,皇朝在大时局的覆盖下也不可避免地走向末路——随着思想解放的热潮一波一波的涌现,千百年的皇权压制已呈摧枯拉朽之势,皇帝的权威在民众心中已经不再是所谓的“天”,新学派主张“自我命运主宰论”,他们已经不再信仰“万人之上”的皇权,反而要求真正的解放。

学校作为新思潮的大本营,拥有着绝大数的新生力量,学生自发掀起了多次大小不一的游街集会活动,要求民主,要求解放,呼吁还在沉睡的人们睁开眼睛,踏出新的一步,为了新的生活。

而以绵姚馆带头组成的工商联盟也配合学生运动对皇宫施压。绵姚馆能带这个头,这之间的恩怨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白洛因为白呈央的事情对皇家,对时家充满了敌意,即使最后儿子被放回去,他也不能释怀。

爸爸在这样的境况下,依旧被终老和太爷爷保护的很周全。在学习上,他即使不能和同龄人一样去学校上课,也享受着全科私教的待遇,论学习能力他不比谁差劲,甚至更优秀。在朝政上,他努力在听取各方意见,即使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遵从两位辅政大臣的话,但这并不影响他接收信息。在所剩不多的私人时间中,他也在学习着克制思念,让自己吸收更多新鲜的事物以填补空缺,而其中之一就是打枪。

他在御花园里设了个靶子,爷爷在军队上给他找了个老师教他打靶,他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可以一个人玩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多玩一会儿,每一枪都惊得花园中的鸟儿飞翅乱跑,而他望着那满天飞鸟,一个人的笑容却尤其的灿烂——你当他不想像那些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吗,他就

是想而不得,才会以这样的方式让鸟儿代替他飞的更高更远。

由于学生潮的活动闹大了好几次,学校管不住,而学生内部还自立了学军团,团组还专门有配枪。终老觉得大肆追捕学生不妥,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震荡,因此自请前去调节,爸爸就是因为批准了他的自请,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

“学生,镇压就镇压了,为什么要执着,姥爷,你不是主战派的吗……?你这样的作风不像你了,更像我爷爷了……”爸爸对着终老冰凉的身体轻声自言,“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会遭此横祸……”

即使他已经在尽可能的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可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藏下的心事。

“……孩子,这不能怪你。”

太爷爷在爷爷的搀扶下悄悄走到爸爸身边,太爷爷与终老同朝一辈子了,哪怕有再多的针锋相对,他们的情谊也大过天。他的亲家,他的挚友,先他一步而去,为了他们共同的理想——为国富民强而鞠躬尽瘁,若论悲痛,他不比其他人少。

“就是怪我……”

“你姥爷一生好强得很,当初让你母亲嫁到我们家都是诸多的不满意呢,他呀,嫌我们时家过于软弱,爱当和事佬……没错,我们是当了一辈子的和事佬,每天都在不停的调停调停,周围人看着都觉得烦吧,但我们却乐在其中,因为那是毕生的事业,为了这座城,这里的人,这个国家,也为了你啊,孩子。”太爷爷握住爸爸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继续说,“他每每看着那些学生,就好像看到了你一样,他知道你有多么渴望相当他们其中的一员,所以他不忍心对他们下狠手。”

“可是、可是……”爸爸如鲠在喉,“可是……”

“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太爷爷为爸爸拭泪,“孩子,坚强起来,我们都是老骨头了,终有一**要亲自送我们走,若每一次送别你都要这般软弱,如何受得了啊。”

“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分离……”

爸爸一直觉得,曾经与白呈央的分离已经是足分的折磨,如今一想到亲人逝去的痛苦才开始拉开序幕,他便难以呼吸。

“不是要有这么多分离,而是分离才是常态,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的一生过客匆匆如流水,来去皆自然,你只需平常心对待即可。当然,伤心或许必不可免,只要将那些负面的情绪都释放掉了,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你仍旧该好好地享受阳光。”

太爷爷语重心长的话给爸爸冰凉的内心点燃了一撮小火苗,供他温暖。

终老的后事由奶奶这边一手操办了,她经过这一事也是伤心过度,常在爸爸耳边唠叨着“母亲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可爸爸心中知晓,他这样的“靠山”终究是靠不住的。

爸爸在十五岁生日那一天离开了皇宫,以往过生日都是家人去宫中陪他,而这一次他要回家了。

“皇上,我们就要到了。”

小翘跟着爸爸一起坐在车里,车上装了好多贴身的东西,爸爸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被小翘唤了几声后醒来。

“到了吗……那就下车吧……”

爸爸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小翘开了车门送他下去。

“皇上,我们时间有限,不能耽搁太久。”

“知道了。”

爸爸点了点头,身后两个护卫上前,重重地敲响了眼前的门环。

“谁啊谁啊,大热天的一个个火气都这么大……”

门一开院里的吵闹声就漏了出来。

开门的是白家的管家,这么些年不见他反倒苍老了许多。

“哟,

您几位是……”

白管家看着冷面严肃的护卫面生,浑身打量了一番,当目光扫射到他们手上的金色扳指时,身子不禁微微一颤,再不敢多说什么,把门大开着让出了道。

“都说了让你去店里帮帮忙,你倒好一天到晚抱着书看看看,家里生意那么忙,长这么大还不懂事!”

院内一女子的声音高亮,爸爸站在门外一听就能分辨出那是远珊夫人,但听这口气好像是在对孩子发脾气。

白家的孩子,除了白呈央,还会有谁呢?

爸爸悄悄探了个头出去看,那时的白呈央已经长高了不少,那一身静如兰的气质也愈加的浓厚,即使在远珊夫人百般刁难之下,他也没有丝毫的异动,仿佛将自己隔离在另外一个空间。

“什么人在外面偷看!管家是怎么回事……”

远珊夫人用余光瞥见门外的一团黑影,转头就把火力对准了白管家那边,可是一看我爸爸站在门口,就算后面有再多的话也给噎了回去。

白呈央也随即扭头外望,和爸爸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抱书的双手松了劲,书本扑通一下全都掉在了地上。

“哟,这不是……皇帝陛下吗,您怎么大驾光临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远珊夫人收敛了戾气,面对皇帝,竟也不知是该行什么礼了,“哎,这年头也不知道还要不要跪拜了,就怕这一跪被有心之人看到拿出去做文章……”

“不必跪了,不用。”

爸爸摆了摆手,随着皇权的萎缩,这跪拜之礼也变成旧礼了,现下广大群众大都在抵制这样的礼节了。

“那我就给您行个万福礼吧。”远珊夫人半笑着行了礼道,“家丑都不小心让您给看到了,真是惭愧的很。”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让夫人生这么大气?”爸爸问道。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远珊夫人眼睛瞟向旁边的白呈央,“这不是绵姚馆事情多吗,呈央刚好也放假,让他去店里帮帮忙也是分内的事情吧,可这孩子硬是要整理那些没用的古书……”

“这些书不是无用的。”白呈央打断远珊夫人的话,蹲在地上收书,“这些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是无用的。”

白夫人留给他的遗物在远珊夫人眼里自然是无用的,但于白呈央而言,却是这世上唯一和母亲有关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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