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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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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辇进入皇禁城后,身后八座宏伟城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重响。

龙辇走在腾龙花纹御道上,朝着那座凡夫俗子一辈子也别想触及瓦顶门槛的冷清深宫缓慢行驶。

一路上除了宫女和太监外再无其他闲杂人等,周占棠在龙辇内低着头看自己沾染了些风雪的靴子,风雪渐渐消融化水,周瑾玄则坐姿端正神色淡然,凭空出现的鬼脸近卫替周瑾玄挡下一次字帖暴起的攻击后便又凭空消失,毫无踪迹。

“太史温快死了?”周瑾玄突然撇过头来,问道。

这问题几乎是钦定了当年事变时,自己这个侄儿就是被这位齐朝最后一位丞相冒死带出,他当然十分清楚其中的内幕,毕竟是一手策划,这些显而易见事实就放在他眼前,他怎会弃之敝屣而猜度旁他。

周占棠听到太史温的名字陡然一惊,回想了几个月前分别时,太史爷爷的身体尚还健朗,不禁疑惑为何周瑾玄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太史爷爷身体健康,陛下何出此言?”周占棠道。

周瑾玄眉眼低垂,嘴角扬起:“骗人。”

周占棠猛然抬头蹙眉看向他。

周瑾玄笑道:“且不说他状况如何,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康泰一般,又怎会放你来这京都。”

“不可能!”

周占棠骤然站起身来,嘴唇颤抖,死命咬着下唇。

周瑾玄并没有因着冒犯的行为而感到震怒,若有所思点头平静道:“按照钦天监的前两天出炉的消息,他命星晦暗,有陨落的势头,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

“太史爷爷他…”周占棠无力地垂下双手,眼中写满了寂然。

“要走了吗。”周占棠最后轻声念道。

周瑾玄面无表情,看着龙辇窗外的铺上一层薄雪尚未清扫的玉板砖,不置可否。

周占棠颓废地做回位置上,默不作声,神色痛苦。

周瑾玄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儿的所作所为,饶有兴致。

“你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这个?”周占棠低沉问道。

周瑾玄以手撑着腮帮,歪着头看着他,淡淡道:“因为没必要瞒着你,也好跟你提个醒,你没有后路可言。”

周占棠不说话。

就在此时,龙辇停下了,前方是太和门,太和门后就是太和殿,是这座王朝的中枢神经。

而太和门前则有一青年早已在此等待多时,肩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他身上穿一件御赐地深青蟒袍,不知是何等的龙恩荣赐,腰间佩一块莹白宝玉,镶层金边。

端明殿大学士,濮子,人称金玉首辅。

濮子见瞧着龙辇渐渐停下,哆嗦着抖了抖脚,哈出一口热气,笑容灿烂便要拥上去,却被龙辇中一声近乎于无情的敕令阻止:

“别上来,有什么事就站在那说。”

濮子愣了愣,叹了口气,随即在龙辇侧面站定,吸了一大口气。

他抱拳朗声道:“陛下,请给大齐太子周占棠一个名正言顺!”

幸好此时因为刚刚才从中枢塔回驾,周围除了低头看着御道大气不敢喘一下的三十二位抬轿侍从外,再无其他按部就班的三省六部官员,否则必然引起一阵轰动,因为这位朝堂上除了周瑾玄外最一言九鼎的存在,此刻这话的言外之意,似乎是在劝陛下禅位。

龙辇内半响没有声音。

“逆臣,无需你多嘴。”许久之后才传出周瑾玄清越的声音,略微气闷。

此话过后,竟然只是打雷不下雨,周瑾玄对于皇位的炙热是整座朝堂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此刻竟然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再无后话。

龙辇又重新缓缓启程,将这位年仅二十有五的大学士独自落在太和门前冷清的万里雪白中。

后方后传来濮子的呼唤:“陛下,别走啊,这事不行,还可以谈谈其他的嘛,比如充实后宫的问题,陛下您登基十六年不开后宫不纳妾,索性就连老婆都不娶,微臣斗胆,敢问陛下平时是怎么忍的?陛下,别走啊陛下,陛下!”

龙辇渐行渐远后,周占棠打开后窗回首望去,那位本应失落无比甚至该痛心疾首的端明殿大学士,竟然是满脸惬意神色,伸出双手在御道上捧起一团雪,向天空撒去,落了满身,却怡然自乐,也正是在这时候,周占棠才发现这场初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周占棠收回视线,此人能被皇帝当面喊做逆臣而不胆战心惊、心有余悸,该是何等的恃才傲物?

他看向周瑾玄,这位天下第一至尊脸色如常,并无异样,便索性也放下心来。

周占棠问道:“他就是濮子?”

周瑾玄点了点头。

“端靖十年的状元啊。”周占棠自言自语道,端靖十年,距今已有六年。

周瑾玄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端靖十年有两位状元,一位恃才,一位傲物。”

周占棠闻声抬起眼眸,仔细咂摸着这位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叔叔话里的意思。

“宋行宴?”周占棠试探问道,仔细一听便知是在投石问路。

周瑾玄有些意外,点头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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