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们（1/2）

“警察。”

年轻的警官拿出证件晃了晃，和自己的搭档大步走进这家名字俗气的服装店。

“我可没有犯罪！先生们！”老板娘噌得从凳子上弹起来，撑着收银台嚷嚷。她是个漂亮的泼妇，说话的时候粉底不停地往下掉，像剥落的墙皮。

警官轻蔑地冷哼：“这可由不得你。”他的搭档开始搜查，动作很粗鲁。

“杀千刀的混 蛋！不尊重人的无耻之徒！”老板娘大吼，愤怒得就像遇到杀父仇人。她爆满的胸膛剧烈起伏——愚蠢的斗鸡。

这家店看起来就像那种最普通的服装实体店，杂乱地摆着各种过气的衣服，门口的桌子上一个下半截身体被锯断的模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一字领上衣，还挺好看的。

在两位警官搜查这家小店时，老板娘一直在一边骂骂咧咧，她的嘴一刻也闲不下来，委屈又愤怒，好像他们把她怎么了似的。

他们搜查了三遍，最终搭档对他摇摇头，警官露出无可奈何又疑惑的表情。

“不可能。”他说，看向老板娘。

* * *

卡恩一直觉得，虽然自己因持刀杀人罪入狱，可是他同那些社会败类从根本上来说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你提前下班回家，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光溜溜地躺在一张床上，相信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的。

一切就像电影里演的，他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似的拿起刀，向惊恐的妻子走去……等他清醒时，那对奸夫淫 妇已经死了。

由于他的配合良好、态度端正，加之辩护律师以暂时精神失常的原因据理力争，理由充分，卡恩得到了认罪减分，最终被判了十二年的有期徒刑。

他应该是赚了，他想，按照数学除法，一条人命只值六年刑期。

他现在坐在前往阿伦德勒思监狱的车上，安安静静，就像经常在图书馆里的那样，礼貌温和，尽量不去打扰别人。

卡恩的旁边坐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白人，那家伙的耳朵上戴了三个耳环和两个耳钉，他好像巴不得把耳朵穿成筛子。卡恩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对那人脖子上繁复炫丽的纹身发呆。

这种不良青年放在几个月年前卡恩连搭理都不想，可是现在他和他并排坐在一辆车里，像一对好兄弟。那人还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卡恩不高兴地推开，不一会儿那个脑袋又靠了过来。卡恩放弃了。

靠吧靠吧，随便你，即使我受过高等教育，发表过专业论文，尊老爱幼，懂得保护环境，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现在还不是要和这街头混混一起进监狱。

他们大约在两点的时候抵达，阳光还挺足，天气闷热，新人囚犯们一个一个从车上走下来，都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卡恩才注意到这个一直往他身上凑的家伙长得格外俊美，半张脸覆盖着纹身，亚麻色短发，蓝色眼睛，那双眼睛饱和度极高，色调温和，轻易让人感到审美愉悦。

奇怪，蓝色是暖色调吗？卡恩想到了波长频率之类描述光线的词，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拜托，别再把外面的习惯带进来了。

放风的囚犯们水流似的向这边聚拢，发出嘈杂的议论，对他们评头论足。

像是食客打量他们饭菜。卡恩忐忑地想。

到了近处那群家伙开始有针对性地点评，接着他们注意到了那个纹身的年轻人，开始发出下流的笑声，他们叫那人女人，说一些低俗色 情的话。

卡恩感觉不太舒服，他们用词太粗.俗了，和他过去受到的教育相差甚远。

可是你得习惯，卡恩悲观地对自己说，你是个善于学习的好学生，无论到什么环境里都能如鱼得水。

“一群杂种。”有人在他身边嘟囔。

卡恩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愕然地转过头，看着发声者——那个纹身的青年。

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那人是个直白的人，和自己不一样，生活早教会了他理智和妥协，权衡利弊，做一个优秀的庸人。

卡恩想，这人也只能这样了，在监狱的老大们面前他还是得低头。生活就是这样，那抠门的商人总渴望把你的所有脾气取走。你得温顺，你得服从，你得……

那个纹身青年冲老犯人们竖起中指，极为嚣张地晃了一圈：

“听着，渣.滓们，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们相处，因为我有轻微洁癖，住在垃圾堆简直像修行一样残酷。所以，现在我希望你们安静些，不要发出苍蝇般的嗡嗡声，那样我勉强可以欺骗自己住在一个尚且正常的地方。”

空气凝固住了，下一秒，爆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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