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形化身（1/2）

“哎呀呀，”他语气很平和，谈不上是质问，魔女却装作很受伤的模样转过了头去，“你这样质疑主人，可真令我伤心呢。”

可惜她面对的是意志坚定的叶尔珈德。以往他配合她做戏，只因为顾及着自己眷属的身份而必须哄她开心，为了不让关系闹僵，许多事可以含混揭过；然而一旦涉及他真正想要知道的，她光靠撒娇是糊弄不过去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个很有原则的男人……怎么办，她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耶？

想了想，奥黛也不故作姿态了。“前半句我是对很多人说过啦，毕竟我已经活了十三万年，我也不是教廷那些发誓终身侍奉旧神的神官，对不对？”她毫不心虚地回视对方，强调道，“但后半句话，我真的只对你讲过哦。”

得到了答案，叶尔珈德却仍搞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要问出那样的话。并且，他忽然想到，即便她给了答案，但究竟是真是假，他根本无从判断——一切只能指望魔女偶尔也会拥有诚实的美德。

叶尔珈德沉默得太久了。预想之中其乐融融的情景根本没出现，包括奥黛期待的在气氛良好之下她主动出击来个爱的拥抱乃至亲吻什么的，完全不可能发生嘛。

说实话奥黛也很郁闷，却还要屈尊降贵开解自己心爱的、正闹脾气的小宠物：“干嘛要想那么远以后的事？你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是。从今以后我会陪着你，给予你非人的力量。那不是人类梦寐以求的东西吗，所以，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收起所有散漫不经的笑意，格外认真地讲道，“你们人类总喜欢操心没影儿的事。要我说啊，不过是本就渺小的生物的作茧自缚罢了。”

“你现在已经是强者了，就更要快点摆脱原来的固有立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考虑到叶尔珈德过于旺盛的自尊心，奥黛将“那些东西早就不属于你了”咽回去，提醒道，“成为外种却仍保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这种情况，是不被我们允许的。”

从他踏入亡者森林，喝下她亲手所赐那杯酒时起，他再也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了。他是一个不被人类接受也为大部分外种所畏惧的，与自己一样的怪物。

看在她确实很喜欢他的份上，奥黛好心多提点了一句。

该说的都说了，奥黛挥挥手，让叶尔珈德回屋自己琢磨开窍。“好啦，到今天为止考察期就算结束了。最近你只管安心休息，等着我给你赋兽形化身吧~”

对于这件事，魔女还是很上心的。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叶尔珈德时不时看见奥黛拿着魔法道具在村落里外走来走去，一边在纸上涂写演算，一边神神叨叨地自问自答，而那本由彩色光点组成的并不具实质的《魔女的传承》也跟在她身边，自己将自己翻得哗啦作响，仿佛在探测卜算什么的样子。

终于，她定下了最好的日子，最合适的地点，不仅吩咐叶尔珈德提前焚香沐浴做好准备，自己也罕见地没再来骚扰他，修身养性。

赋形仪式选在黄昏，天光将暗未暗之时，毗邻森林的开阔湖岸边。

地上早摆好了法阵，叶尔珈德站在中央，奥黛则在外围，等预定时间一到，立刻开始以旧神语念祷。

沉眠于深渊的魔种将为我证言，

夜风与潮汐亦于此倾听。

阵法呼应着亮起，他浑身被暖洋洋的光晕所笼罩，但随之席卷而来的却是极度剧烈的痛苦。

在月亮侵蚀太阳阴影的第九十九个至暗时刻——

■■■的誓言不再，

盟约已逝，

束缚他的囚笼也行将崩朽。

无数不知名的生物正大力撕扯他的躯体，灵魂分裂，血液也一同咆哮轰鸣。此刻唯有痛苦是真切的，他甚至感受不到体温是冷是热，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内脏搅成一团，试图硬生生剖开他的腹部，从中爬出。

他很难再维持风度翩翩的站立的姿态，曲跪在地，十指深深嵌入泥土也浑然不觉，与那股分裂自我的未明力量做着抗争。

那边，奥黛将他的痛苦尽收眼底，继续有条不紊地念着。

一切受我感召者，

即为法则。

一切越过■■者，

即成……

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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