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1/2）

今天是八月初七，是一个仅仅对他而言，才称得上特殊的日子。因为若是没有后来的种种变数，六千多年前的这一天，该是他和凤曦成亲的好日子。可惜，造化弄人，他终究没能看到她身着凤冠霞披向他款款走来的美丽样子。

而她，已经在身后的凌霄山千寻洞内躺了六千年，这六千年来，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此处陪伴她几天。

这一次，他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阿煊还活着，正在天宫内休养。他希望她能高兴，然后早一点醒来。六千年了，不管她有多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如果她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那么，他受到的惩罚，也实在已经够多了。

钟离亭在雪地上踽踽独行，留在身后的脚印很快便被大雪覆盖，毫无痕迹，就像从来也不曾有人来过。

一个人若是失去了生命，是否便也如同这足印一般，在岁月的长河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不会。就算如指间的风，晨时的露，他也会想尽办法把她留住。

事实上，他做到了，虽然代价远非他所能承受，但他并不后悔。只要能保存她的一缕元神，就算捅出了天大的娄子，也可以用漫漫余生，去一点点修补。

伊灵看到了他，飞快跃过来，“大哥，你在这冻得死人的凌霄山上干嘛？叫我好找。”

钟离亭皱眉，“你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又闯了祸，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伊灵把半边身子挂在钟离亭胳膊上，撒娇道：“怎么会？就是跟你借一下鉴天镜。”

钟离亭无奈摇头，“你就是见不得我有什么好东西！监天镜在御书房，你自己去拿。”

“多谢大哥！哦，提前知会你一声，我可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伊灵高兴地抱着钟离亭的胳膊，摇来摇去，一派天真娇憨。

钟离亭微露笑意，“没指望你还！”

兄妹俩慢慢走出了凌霄山，将一片严寒留在身后。

伊灵回头瞅了一眼那常年积雪的高峻山峰，方才，大哥失落的神色已尽数落入她眼中，那么，这山中藏的秘密，想必就是……

孟子煊正被孙逸之和姜飞鱼一左一右架着练习走路。他的脚实在不大灵活，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分外艰难，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额角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月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仅不觉得孟子煊这样颤颤巍巍学走路的样子难看，反而品出了一种异样的美。

上回她抱着孟子煊站起来时，因为离得太近，反倒欣赏不到他站起来的样子。这会儿，她悠哉游哉坐在一边，倒是结结实实饱了回眼福。

孟子煊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玉带环扣，光滑流畅的丝绸质地，掩去了几分他的单薄瘦弱，越发显得他神清骨秀。如果说，从前的孟子煊似斜倚墙篱的卧梅，孤傲清冷，恬静淡远，就算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旁，也自有一段引人驻足流连的风流韵致。那么，如今的孟子煊便如那独立幽谷的芝兰玉树，亭亭而立，临风潇洒，得天独厚，耀人眼目。

小月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理解那些天天守在石榴镇，为了他大打出手的姑娘们的心情了。如果这时候有人来和她抢孟子煊，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出碧水清霜剑。

孟子煊身子前倾，薄唇紧抿，蹙着眉专心致志地挪动着过于细瘦的腿。孙逸之一手环抱着他的腰身，一手稍加辅助地牵引着他的腿往前迈。他的腿依然十分僵硬，每抬高一点儿，脚尖就会止不住的发抖，像秋风中瑟瑟颤栗的叶子。姜飞鱼双手托在他腋下，用力撑着，让他能保持一个站立的姿势。

他走得很慢，每迈出一步，都似已拼劲全力。

小月心疼他，却又在心里隐隐生出了些不安。

他这么努力地练习，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行走自如了。

然后呢，他就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凭着他超凡出尘的姿容，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姑娘像蝴蝶追逐最美的花朵一般，环绕在他身边。

到时候，我小月怎么办？

过去，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她觉得孟子煊离不了她，自然而然的，便应该归她所有。但现在不一样了，孟子煊是完全自由的，他不再依赖于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很快就不再需要她了。

想到这儿，小月心里一阵恐慌。她对于孟子煊，到底意味着什么？朋友吗？应该算是吧。可是，这个孟子煊，似乎有许多朋友，而且似乎每个朋友都对他巴心巴肺。那么，我小月，在他心里，又占个什么位置呢？有没有特别一点儿？

其实，眼下，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一旦他完全好了，她还能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缠着他，腻着他。

他好了之后，会去做什么，她能不能天涯海角地跟着他，他会不会嫌她烦？

真苦恼，生活中的变化，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会引出一些莫名其妙、事先难以预料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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