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离秦（1/2）
江明月和李小乖在前面走。小姑娘年纪小，看什么都稀奇的紧。她紧紧地抱着九连环和空竹，脖子上挂着只泥叫叫。李桐和张蕤在后面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小时候没逛过这种集市。”张蕤突然道。
“为什么?”李桐问。
“其实各大门派里孤儿挺多的。我就是从小长在真武的那种。”张蕤慢慢悠悠解释道，“门派里的师长大多数一心清修，唯一有玩乐之心的也就只有笑道人师兄了。”
“所以?”
“有一年笑师兄偷偷跑下山逛街，然后被罚抄道德经抄了七八十遍。我平生最恨抄经书，也就没那个胆子偷偷下山了。等后来大了，能下山游历了，对这些东西又不感兴趣了。还觉得挺麻烦，比如……”
他伸手捞住朝李桐头上砸的果子。秦塞天气恶劣，并不长水果。这可是个稀罕物，价格不菲。张蕤回手把那果子扔回去。李桐也顺势回头看，就看见那站在二楼的、先前扔果的姑娘略有些失望地福身一礼，进屋去了*。
“掷果盈车啊，李郎。”张蕤的声音略带笑意。
李桐斜眼看他:“你挡我桃花做什么，又不是给你的。万一是位貌若天仙的姐姐呢?我要是孤独终老了，你赔的起?”
“不好意思。捉暗器捉惯了。这我还真赔不起。”
李桐没搭理他，转移了话题，“你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可曾遇见过心动的女侠?”
张蕤闻言道:“尚未。虽身处红尘，但心总要清净。不过没有也挺好的，孑然一身，无挂无牵。要是有位妻子，总免不了担心身后未亡人如何如何，也就不逍遥、不自在了。”
“嗯，你现在可逍遥自在?”李桐问他。
张蕤失笑，“这时就莫与我抬杠论经了。我非圣贤，不过茫茫红尘中一凡夫俗子。不清不静、肉体凡胎。到不了那境界的。”
江明月大抵是真的气狠了，一路上真的放他俩自生自灭了。只顾带着李小乖吃喝玩乐。李桐亲眼瞧见自己的钱袋瘪下去，速度快地令他眼角直抽。这年头八荒弟子挣钱不易，这一幕对于李桐来说太刺激。他索性也不看她俩了，只和张蕤坠在后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眨眼便暮色西垂，要入夜了。
“天要黑了。今日闹匪，怕是山林里还有漏网之鱼。带着小乖赶路危险，我今日打算在鹦歌镇住。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打算?”江明月站在客栈门口问张蕤与李桐。
“咱们一起，包括他。”张蕤刚想开口婉拒，结果却被李桐抢在了前头。
江明月看了他俩一眼，进客栈去订房了。
两间上房，江明月向来不肯亏待李小乖。又思及张蕤重伤在身，需住个环境好些的间子。便都要了上房。她同李小乖住，李桐同张蕤住。
四人逛了一天，也都乏了。简单的歇息了一下就出门寻地方吃完饭。此时集市已结束了，摊贩大多都在收拾摊子，准备趁着天还亮些回家。家里的远些的干脆就住下了。怕也是担心流寇袭扰。
随便找了家面馆坐下。秦川天气冷，人多食羊肉以御寒。一人一碗热乎乎的羊汤面，好不快哉。
席间李桐问江明月可带李小乖裁了衣，江明月便从怀里掏出张纸来，“这是师妹自己选的，真是长大了。我先前看中一条裙子，她还嫌贵要给你省钱。最后我俩合计了一下就选了这条裙子。已量了尺寸，说明日就把尺寸送往开封。到时候他们亲自送到太白。”
李桐凑过去看，他不大懂这些衣服。既然李小乖喜欢就是好的。
大约是今天一天着实累着了，李小乖在席间并未说几句话。倒都是江明月在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当江明月眉飞色舞地告诉两人，说她最近翻阅医术，隐隐约约已经有点眉目的时候，张蕤就决定向她再次辞行了。
“多谢江姑娘的美意了……江姑娘这些天尽心劳力的照顾，贫道不胜感激。只是贫道所剩时日无多，也没那个力气与天再争朝夕。贫道明日便打算启程，前往徐海再会一位故友……”
江明月不语，她静静地凝视着张蕤。看了一会儿，只对他说：“道长今夜不欲留在此地，原是打算连夜启程奔赴徐海是么？我听某人说，道长原还打算只留书一封便抽身离去。当真谪仙人风貌。”
来若清风白云无迹，去若残花入泥无痕。讲人话便是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可不是仙家作派？听上去豪气万分，事实上与那留书私奔的痴男怨女一样糊涂的紧。
江明月轻飘飘地几句话，当下就臊得张蕤没话说了，他觑了一眼李桐。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和江明月说的，怎的他俩的谈话眨眼间就传到了江明月的耳朵里。这叫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看见李桐和江明月咬耳朵呀?
江明月应当是还有下文的，但她看着一直盯着李桐发呆的张蕤，还是叹了口气:“道长当真不懂?此时若他一个人坐在这儿，或你一个坐在这儿。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偏生你俩一起坐着，还坐得整整齐齐。生怕这事儿没写脸上。”
她这一番解释下来，倒叫张蕤更糊涂了。他忍不住又瞟了李桐两眼，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张蕤无功而返，只能讪讪地把这归结为他们太白可能有特殊的交流方式。
张蕤无话可说，但江明月还有话。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张蕤的眼睛，认真道:“张道长不愿意留在秦川。无非就是因为秦川无趣，所以要往徐海去。明月不才，拜为太白弟子已有十余年。一身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总不至于拖道长后腿，希望道长此行，带上明月。”
“家父临终前曾有言，为医者若治一人，非魂归黄泉或康复无恙不可中断。道长有道长的坚持，明月有明月的执念。还望道长成全一二。”
她说完这话，就见李桐被茶水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还失手碎了杯子。
“不行!”李桐急道。他看见一群人都看他，却又不说话了，半晌才蔫蔫道:“江明月，你不是还守丧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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