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初见(1/2)
江南维郡,言氏堂中,一青衫中年男人将双手背于身后,在厅堂来回踱步。徘徊了有一阵子,男人在紫檀木制环椅上坐下,捧起手边的青瓷杯,撇去浮沫,酌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沉默不语。
院外,不知何处林中响起了一声响亮的鸣声,惊散了一班叽叽喳喳的麻雀,只余下无数翅膀扇动哗啦哗啦的响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泠淮交界处,苍翠树林中。车夫手中的马鞭轻轻挥舞着,打在马身上像是轻抚,心里像是在埋怨这匹不听话的倔马,手上又舍不得打伤了这匹讨厌的棕褐色爱马。
温煦的暖阳下,车厢摇摇晃晃在飞花落叶中缓慢行驶,车夫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半是无聊半是好奇地问车厢中的人:“从泠郡北到淮郡南,虽说是邻郡,可也有些距离。姑娘可是寻亲么?姑娘只身一人,不怕遇了歹人?这世道不甚太平啊,那绿林强盗可真像老虎,会吃人啊!”说罢哀叹了一声,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车厢静了半响,里头像是装了那深秋时平山湖的湖水,将车夫冻得打了个哆嗦。车夫战战兢兢,心想老和尚说的是对的,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突然觉得车厢里的女子比绿林强盗还来得吓人几分。吓得他抖擞精神,鞭子也甩得有力起来;可怜的棕爱马跟着主人一块“遭殃”,在马鞭的鞭打下,哆嗦着快步前进。
淮郡南有一处世外桃源,相传有渔夫途经桃林,迷路而偶然进之。而那浪漫的江南文人,还为此写过不少文章,那落英缤纷,那茂林修竹,那良田美池、鸡犬相闻的农家生活似乎是他们的心中向往。也仅仅是似乎,无数文人,诗词歌赋,歌颂不争不抢、闲适高雅的隐居生活,心中却仍然放不下,仍然有那么一丝希冀,希望能得到重用而有所作为。真正的隐士是稀少的。
可成蹊觉得,她的师父——玉山真人是真正的隐士。记得年幼时,还在溪源县竹林溪涧边的白云观中时,师父便乐善好施,而平日里更是自耕自给,摘花饮露,不食荤腥。可师父忘了,那时的她只是一个稚童。溪源县村民受过师父的恩惠,念她还在长身体,送来了鲜美的莼菜鲈鱼羹。她禁不住美味的诱惑,吃了小半碗鲈鱼羹。师父灵敏的嗅觉,使得她轻而易举地就被发现了。在她吃下这碗鲈鱼羹之前,她从未发现,自己的师父原来是这么的严厉。她罚她在白云观后的竹林扎马步,两个时辰。她扎着马步,心里想着那碗鲜美的鲈鱼羹,又想到师父生气的面孔,抖了抖。两个时辰的扎马步,对于成年之人来说都是苦不堪言,更何况是一个九岁的孩童。她酸痛的双腿颤动,在一次又一次的倒下之后又爬起来,努力做着标准的扎马步,扎马步。她坚信师父就在不远处悄悄地看着她。
“蹊儿。”师父的呼唤像一支历史悠久的民歌,将她从朦胧而又清晰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李成蹊抬头,望向声源处。这个端坐在竹椅上,一身素色,飘飘若仙的中年道姑便是她的师父。
“灶上炊的稻米该熟了。”玉山真人淡淡道。
“是。”成蹊有些愣神,或者说有些不解。师父还是那个师父,还是那个冷淡的语调,只是,她好像从师父的眉眼里看出一股慈爱与温柔?
成蹊行了礼,往灶间去。玉山真人望着徒弟远去的身影,眉头微锁,忧虑和不舍在她的心潮里涌动。远望天边,云雾卷山绕,好像有什么要来了。
用罢午膳,成蹊在谷中的书房休憩。平日里兴趣的古书史籍一时失去了恩宠,成蹊对刚刚师父的神情十分在意。她内心有些惶惶不安,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心绪不宁,是睡不下的了。索性起身,往竹林去,练练剑法好了,阳春三月没有灼热的太阳,很适合静心舞剑。
青翠茂密的竹林,桃源神仙谷的竹林,仿佛昔日白云观后的那一片。李成蹊挥剑斩了一片竹,像是斩掉胸中愁绪一般。接着,起了剑式一心一意练起剑来,剑气如风,还未出剑,翠绿的竹叶便片片落下,好似拂过一阵清风。静心凝神,轻抚过剑身,快速往身侧出剑。一时之间落花碎叶,下起了漫天叶雨,心中顿时畅快极了。忍不住心中快意,轻笑出声。
突然,成蹊转身顺势往身后刺去。一片白纱遮挡住她的视线,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馨香,教她心里咯噔,恍然间竟愣了神。就这么一瞬间,对方白纱一缠,一绕,一收,成蹊的剑就落在了地上。成蹊气急,向女子面门出掌,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打斗只在瞬息,成蹊却有如重负,汗已湿了衣裳。她往来者看去。
女子蒙着面纱,却隐约透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美。她鼻梁高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只是,眼底暗潮涌动,仿佛藏了一汪冰泉,气势冰冷,让人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成蹊的手被她抓住,一时吃痛,喝道:“你是谁?放开我的手!”且是语气不善。
女子甩下她的手,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蹊儿,不得无礼!”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愣,是师父。
成蹊捡起地上的剑,收入剑鞘,快步走到师父身边。
“师父。”一如既往地恭敬与谦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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