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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前台接待人员在前面带路, 她脚步错乱,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乔音，乔音半点不端架子，见对方回头望来，她扬了扬眉, 颇为好脾气地冲对方温和笑笑, 逗得前台接待人员脸微微一红, 想起她先前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一会儿，乔音就跟着她到了会议室门口, 听着里头传出的熟悉声音，她心里越发谨慎起来，王城庭是真的在开会。
若不是王城庭真的不是凶手, 那就是他心理素质实在过硬。
秦息放王城庭走之前, 不仅让人跟着，还暗地让技术人员在他手机安装了追踪系统，他的足迹和行动几乎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王城庭在拿到手机后,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和死者张芳梦的父母报了个平安, 随后安抚他知情的同事和合作伙伴, 他说他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接受警方询问, 让他们放心。
这短短的数十个小时里，他除了基本的生活需求，和工作上的信息往来, 其他什么事都没做。
若不是他始终坚持他很爱死者、跟死者生前感情很好，乔音恐怕还真的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可再想想，她却又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正要细想，王城庭已经经助理传话，带着他助理从会议室里快步走了出来。
王城庭看到是乔音后，稍稍讶异一瞬，神色随即恢复如常，他脸上挂着商人的职业笑容，笑着道:“乔警官，好久不见啊。”
乔音不痛不痒回以一笑:“十多个小时而已。”
会议室里断断续续有脑袋好奇探出，在王城庭打量着乔音的时候，乔音也在不动声色打量对方。乔音裸身高165，穿上鞋后，通常是168左右，从她的高度瞧去，她只需要稍稍抬眼，就可以跟王城庭目光对上，他身高170出头。
王城庭笑了笑，率先打破沉寂:“想必是乔警官还有些案件后续要找我了解，我们去我办公室聊吧。”
乔音点点头，王城庭对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轻轻点了下头，他神色自若地把会议室大门合上，隔绝了众人的打量，乔音挑挑眉，随口说道:“王先生的助理选得不错。”
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上级的意思，不卑不亢，胆也挺大。
王城庭客气地笑了下:“助理肯定要选个机灵懂事点的，不然不就事事都要我教了，乔警官说是不是这个理？”
乔音笑了笑，不置可否，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徐元树仍旧跟在乔音后面，王城庭的助理亦是默不作声跟在王城庭后面。
王城庭一边招呼着乔音二人落座，一边吩咐助理:“小周，干站着干嘛，还不赶紧给两位警官倒杯水解渴。”
“是。”
乔音大致扫了下王城庭的办公室，物品摆放整齐，布置简洁大方，没什么特别之处，恰好助理小周递水给她，她顺势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般人看到警察，心底下意识都是有些害怕的，这个定理无论是对于小孩还是大人，都有一定的适用性。可面前这人，他一手端着一大半杯水，双手非但不打颤，还端得极稳。偏偏他皮肤白皙，人生得斯文白净，他垂着头，话也不多，他的表现跟他外貌上带给人的感觉全然相反。
她接过他递来的一次性水杯，缓缓笑起来道:“你是姓周吗？”
小周仍是垂着头，背脊却挺得笔直:“是的。”
听到这道略显成熟的男声，乔音不由又多瞥了他一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声控，假如碰上好听的或是有辨识度的音色，她会尤其敏感。就像上起团伙作案中的，老三嗓音的嘶哑，老四的公鸭嗓……秦息嗓音的低沉醇厚，而面前这个被唤作小周的，则是声音厚重，裹着一层与外貌年纪不符的成熟。
乔音慢条斯理喝了口水，她没忽略小周渐渐捏在一起的拳头，见他头部越垂越低，她慢悠悠放下水杯，正欲开口，王城庭却抢先一步，他指责道:“你看你怎么回话的？这乔警官问你话呢，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说着，王城庭又赶忙同她道歉道:“乔警官，你别生气啊，小周这人平时就这样，他胆小，而且话也少，所以乍一看到乔警官你们，他难免会被吓得说不出话。”
“他胆小吗？”乔音轻笑了笑:“我倒觉得王先生的助理胆挺大的。”
“乔警官就是爱开玩笑，这小周他跟我好几年了，我哪能不知道他的性格，”王城庭仿佛真的只是跟乔音闲聊似的，他压低声道:“而且我跟您说啊，要不是小周他实诚，做事也踏实，就冲他这不讨喜的性子，我当初说不定早就开了他了。”
乔音点点头，她放松身子，懒洋洋往椅后靠去，她瞧着不动声色离她远了两步的助理小周，随口问道:“王先生，你助理全名叫什么？”
王城庭顿了顿，笑起来道:“乔警官您问他名字干嘛？他名字不过……”
徐元树警告地看了眼王城庭，王城庭压下面上的不满，笑意淡了几分道:“周诚，小周全名叫周诚。”
乔音点点头，继续打量着周诚，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诚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而且自从他们进来后，周诚几乎就没开口说话，若不是她在外面就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他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王城庭突然问道:“乔警官，您是还单身吧？”
乔音微微一愣，她偏头看去，见王城庭目光在她和周诚之间来回游移，她明白过来，顺着他意思，叹了口气道:“是啊。”
“这不可能吧？虽然我已经成了家了，但我还是得说句大实话，乔警官确实是我见过的美女中数一数二的一个，况且乔警官性格好，工作能力也是没得挑，没道理没有男生追吧？”
乔音托着下巴，不答反问:“难道王先生有可以帮我介绍的对象？”
王城庭笑容顿了下，乔音余光瞥见周诚后退的动作，她朝着王城庭的方向，似真似假笑着道:“我看王先生的助理就挺好，先不说周诚长得清秀，他话还少，这对于经常需要跟各种人打交道的人来说，实在是在合适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王城庭忽然抬起头，扯了扯唇打断道:“乔警官又开玩笑了，这小周已经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了，哪怕小周有一万个愿意，我也不能让小周害得乔警官拆人感情，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啊。”
“王先生说得也对，”她面上露出些纠结的表情，指尖在座椅把柄上轻轻敲着，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她接着道:“看来王先生还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丈夫。”
“哪有哪有……”
她撇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好到能把你跟你爱人的照片全部扔到杂物间。”
王城庭脸色骤然一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乔音，乔音站起身来，渐渐沉下声道:“王先生不如再继续说说，你以前跟你爱人的感情是怎么个好法？”
王城庭用力捏住椅子柄手，乔音双手撑在他办公桌前，慢慢俯下身来，她眼神紧盯着对方，循循善诱道:“王城庭，我可是记得你说照片都被搬去新别墅了，对于现在出现在你家杂物间的照片，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见周诚想上前帮忙，徐元树立马拦在了周诚面前，王城庭回过神来，不赞同地对着周诚摇了摇头，周诚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却只是捏紧拳头不说话。
乔音没忽略两人的小动作，她懒洋洋重新往座位坐下，有些漫不经心道:“相信王先生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由你自己坦白，跟我们主动查出来的后果是完全不一样的，趁着现在还有这个机会，王先生还可以改口。”
“我知道，我又哪不明白这个道理，”王城庭点点头，眼底涌上些痛苦，他撑住头道:“我不是故意想骗你们的，但我是真的怕，我是真的怕你们怀疑到我头上，我怕我被你们这一怀疑，我拼搏了数十年才有的名声事业会就此毁于一旦。”
“你们知道吗？从我回到家里，看到我家出现的血，又把警察请来调查后，我立马就被他们给骂了一顿，因为这在他们看来，是我自己把我老婆打伤，是我把我老婆气跑的，是我有错，是我在无理取闹。”
乔音抿了抿唇，示意他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我老婆失踪跟我根本就没半点关系，也是直到三天后，我突然接到你们电话，得知了我老婆的死讯，我才有点明白过来，无论我跟我老婆感情好不好，我肯定都不能在你们面前承认，否则你们肯定更加会怀疑到我头上……”
“难道你以为你一直隐瞒，我们就查不出这点了吗？”
王城庭愣了一瞬，呐呐道:“我当时哪想得了那么多，我首要任务就是想保住我自己，不让我自己被你们怀疑，所以……”
“所以你才一口咬定，你跟死者感情十分好？”
王城庭点点头，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警察同志，其实我说的也不完全算假话，我跟芳梦的感情虽然没有我说得那么好，但我跟芳梦确实很少吵架，更别提动手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我从不动手打她的！”
“那把照片收起来，是你提的还是张芳梦提的？”
“是…是芳梦！”王城庭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沉痛道:“是她还在世的时候，有次我下班回到家里，就见家里照片都被她收了起来。”
“那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王城庭这话说得十分诚恳，神情亦是真挚，乔音想到一种可能，微微眯起眼道:“有没有可能是跟你有关系的人被她发现了？所以她才生气的？”
“这个更不可能！”王城庭涨红了脸，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了，乔音不由愈发好奇了，“那照你这么说也不可能啊，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你们结婚照这么宝贵的东西给收起来的，一定是你做什么刺激到她了。”
考虑到问题涉及的隐私性，王城庭抬头看了眼形同透明人的周城，闭了闭眼道:“小周，你先出去忙工作吧，有事我再叫你。”
“好。”依旧还是那道略显成熟的男声，只是这次的声音里，明显比前两次说得慢了些，似乎有些犹豫。
乔音听得皱了皱眉，这两人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些，但转而一想，许是王城庭平时关心下属，而周诚做事妥当，这样一来也不是不可能。
周诚转身出门后，王城庭长呼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他有些无力地往椅子后背靠去，缓缓说道:“警察同志，虽然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芳梦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而且在芳梦失踪当天的中午，我还回家跟她一起吃过饭，我们没有吵架拌嘴，她当时表现也很正常，所以我是真的不清楚后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乔音想起她查到的监控，继续问道:“那在张芳梦失踪的当天下午，你当时在做什么？有证明吗？”
“我先是在公司待了会儿，随后又出去见客户谈生意了，”想着，王城庭肯定道:“在公司这段，你可以查我公司监控，至于后来出去见客户，小周和李总都可以给我作证。”
徐元树在后面立马记下，同时乔音也不动声色地回复消息，在队里其他人查看走廊监控时，她同时审讯着王城庭，互相比对。
技术人员周洋回复:【从中午吃过饭，王城庭出门上班后，走廊外面没有再看到他，他一直到当天晚上10点多才回家。】
乔音快速回复:【那黑衣男人吗？你们看到他是什么时候进王城庭家的吗？】
技术人员周洋:【没有，我们刚把当天下午和晚上看完，打算返回去把上午检查一遍。】
乔音一边不经意地扫量手机，一边在脑里飞速运转，通过再三对监控的排查，已经可以把提着张芳梦出门的黑衣男人是王城庭的猜想给排除。王城庭当天下午没有回过家，又怎么可能做到忽然从家里出来。
“那接下来几天的白天呢？你每天都在公司上班吗？还有前天晚上的十一点多？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虽然心里担心芳梦，但我还是每天来公司上班了，”瞧见乔音面上的冷淡，王城庭不由解释道:“警察同志您不了解，像混到我这个职位的，这说得好听点是个什么王总，可摆明了，我不过还是一个帮人打工的，我还指望着别人给我发工资，我平时没那么多的私人情绪可言。”
乔音也没说话，就静静听王城庭继续道:“至于前天晚上，我十一点多时已经睡了，因为家里出现了血，我接连在酒店住了好几天，你们可以去酒店查我住房记录，大厅和走廊都是有监控的。”
等徐元树提笔记下，乔音转头看了眼他，淡道:“把他拷上，先带回去吧。”
“哎不是警察同志，我这不全都跟你交代了……”
“在事情真相没出来前，你就始终都是我们目前最大的怀疑对象。”
除了王城庭本人不认罪，他几乎符合一切作案动机，也具备一定的物力财力。
若不是秦息想观察下王城庭事后反应，在乔音有过上次的经验后，她是根本不会放王城庭离开的。
徐元树不过数秒间就给王城庭拷上了手铐，乔音勾唇淡淡一笑:“当然，我也随时欢迎王先生能再想起点什么告诉我们。”
“你们知不知道，就冲你们现在这种野蛮行为，我完全可以到法庭上起诉你们，告你们侵犯我名誉权！”
“好啊，我正巴不得呢，”乔音背转过身，毫不介意地看着他道:“希望到时有了律师和法院的介入，王先生还能靠这套说辞来骗过其他人。”
王城庭被乔音的软硬不吃惹得红了脸，偏偏他又无法反驳，只好任由徐元树押着他往外走去。乔音多留了个心眼，为免最后真的误伤到王城庭，她带他走的是楼梯，那里人少，不会被太多人瞧见。
乔音和徐元树带着王城庭迅速上了前来接他们的车，随后她让人重新把王城庭看守起来，便匆匆去往酒店查监控。
就连期间秦息喊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带着徐元树来到了王城庭居住的酒店，两人出示了警员证，顺利得以查看监控。
她凝神望去，在住宿的行踪上，王城庭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无论是死者失踪的当天下午，还是死者死亡的当天晚上，王城庭都有完完全全的不在场证明。
查看完监控，乔音又让服务员带他们到了王城庭居住的房间，他住的是，窗户更是严严实实，排除了爬窗爬水管上楼的可能。
至少从这两方面来说，排除了王城庭亲自动手的可能，但还不排除王城庭有买凶杀人的可能。可他手机上除了有过搜索这方面的记录，在其他方面上，压根找不到一丝半点他跟凶手联系的痕迹。
就连跟女性过分一点的言行都是几乎没有。他仿佛一个励志、孝顺而又有责任感的成功人士，生活普通得只剩下了工作。
可这样一个混迹在名利圈里的商人，有几个是真正清心寡欲、毫无所求。
乔音思来想去，还是接着决定从王城庭有过交往的女性入手。虽然王城庭藏得深，但她还是通过王城庭手机查到了一个女性信息。他给她的备注是“吴”，没有其他称呼，但几乎每隔两周一月，他都会发消息问对方，问是否方便去她家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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