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黑（1/2）

惨白的墙壁，冰冷的灯光。空荡的房间里，正中央放着一张窄小的床。床上躺着的人，被白布盖过头顶。

床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静静的盯着这白布，一动不动。空气似乎都已凝结，整个空间静谧得可怕。只听见挂钟滴答作响，不知不觉间，时针已经转了整整两圈。

咔哒一声，房间门被猛地推开。

推门而入的郁南歌脚步慌乱，嘴里还在喘着粗气，眼神却不由得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在见到那盖在脸上的一方白布时，她的身体顿时凉了半截。不忍细想，她转而看向旁边站着的男人，颓然的喊了一声：“爸。”

声音里有些哭腔，似乎是在向父亲哀求，求他开口说这不是真的。

男人听闻这一声呼唤，方才动了动早已麻木的身子，回头朝门口的郁南歌伸了伸手。

“南南，过来。”

郁南歌的四肢已经有些发抖，勉强一步步向父亲走去，目光只是愣愣的看向那张床。父亲在电话里说的只是“你妈出事了”，而现在她却已经冷冰冰的躺在这里。她不忍再去看那床上的一方白布，回头看向父亲，用眼神在质询。

父亲避开了她的目光，只又盯着那白布，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凌晨1点多吞的□□，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刚送到医院抢救。刚才，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郁南歌突然崩溃，身体瘫软扑倒在床边，她拼命感受着白布下那还未散去的体温，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死者身上的衣服很快被她浸湿了，一片冰凉。

“对不起……妈……对不起……”郁南歌张嘴呼喊着，喉咙却嘶哑了，丝毫发不出声音。她将母亲的离开归咎于自己，因为母亲在夜里11点多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而郁南歌正忙于加班，将母亲的电话无情挂断。

她没有机会知道，母亲的来电，是想求助，还是告别，因为她在母亲开口前，就已经将其挂断。而母亲离世前最后听到的来自亲人的声音，只有一句——“我在忙”。习惯性的忽视母亲的情绪，如今才忆起母亲近日来越发的消沉，如果她能好好的和母亲多交流，或许母亲能感受到来自女儿的一份爱，不会认为这世界与她再无瓜葛，如此轻易的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郁南歌此刻悔得肝肠寸断，只得趴在母亲床边，哭得全身颤抖，嘴里仍是无声的喊着对不起。

郁松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南南，这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没有阻止她离开我？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没有不要你，她是爱你的。”

“那她为什么不肯为了我活着？”

“她尽力了，坚持了那么久，都是因为她爱你。”

郁松将她扶起坐直，见她仍止不住的在抽泣。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又沉吟道。

“她走了，倒是解脱了。”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郁南歌。

“这是她走前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你收着吧。”

郁南歌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个盒子，那是前几年母亲生日的时候，郁南歌送她的一个精美小巧的复古首饰盒，母亲爱不释手。她正欲伸手接过，屋外的走廊里响起一阵高跟鞋清脆的踢踏声，声音由远及近，忽而在他们门口停住。然后是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女人疲倦而性感的音色。

“郁检。”

郁松收回递出去的左手，仍拿着盒子，转身去开门。郁南歌也跟着父亲走到门口。

门外的女人穿着深V连衣裙，外面披着深色的呢子大衣，化着稍有些浓的妆，造型妖艳妩媚，气质却和这外形有些不符，透着一股别扭劲儿。

“小宋，你怎么来了？”郁松显然有些惊讶。

“郁检，你走得太急，把大衣落在酒店了。”宋琳把手里的男款大衣递到他面前，和她身上穿的外套看起来俨然是情侣装。

郁南歌本是满脸泪痕，这时突然沉下脸来，冷冷的盯着父亲。

“夜里风大，小心别着凉了。”见郁松不说话，宋琳干脆走上前亲自给他披上，这才看到站在门后的郁南歌，她伸出去披外套的双手僵在半空。

郁松有些尴尬的伸出手接过大衣，回头看向郁南歌时，她已经攥紧了双拳。脸上的泪痕犹在，眼神却透着凌厉，像是一只受尽欺侮拼死一搏的小兽。

她盯着郁松，随即扬起右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门外的女人被惊到，不由张大了嘴，忙又伸手捂住。

郁松手里的首饰盒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盒子里滚落出一只风铃，叮铃响了两声，滚到了墙角。郁松的心，也和这首饰盒一起，被砰的摔碎。他看着风铃一直滚到墙角，想躬身去捡，却终究没有动一下。

郁南歌瞪着父亲，愤怒的指向母亲的方向，嘶吼着质问道：“她吞药自杀的时候，你在哪？”

“不是你想的这样，南南。”

郁南歌不想再听父亲的辩解，捡起地上的风铃，冷冷了睕了门口处于惊讶状的女人一眼，然后摔门而出。

猛地关门带起一阵微风，掀落了母亲脸上盖着的白布。

她的表情很安详，脸上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圆满。

**

深色窗帘把屋外的一切光源都遮挡住了，屋内只剩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角落里隐隐有一点星火，郁南歌披头散发，蜷缩在地上抽着烟。烟火熄灭后，一片漆黑，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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